一个月之后,我意外地接到了凯霖的电话。
她口气严肃地对我说:“我现在在浦东国际机场,这里好大,我需要一辆出租车,可是我不会讲上海话。我带着所有家当,和你当年去巴黎一样,需要找份工作,可是我只认识纪国庆你一个人。我需要找个老公嫁了,可惜我只记得你纪国庆一个男人!你说你不来接我谁来?”
饭店快到营业时间了,我脸上的表情让所有人都吃惊,他们聚在我身边,关切地问我:“老纪,你没事吧?”
我木然地摇摇头,对电话那边说:“你不是和徐明……?”
“靠,我编出来的,你让我伤心了那么久,我不可以让你伤心一下啊?快点来机场接我,我快饿死了!”
后来饭店里的小孩子们说,那天我像疯了似的,把电话一扔,莫名其妙地抓紧时间让厨师刻九十九朵玫瑰花,跑到外面打劫似的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两个小时后我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大包小包地回来了,表情奇怪得很。
这个女人后来便成了巴黎夏天饭店的老板娘。
这个故事在他们这群年轻人嘴里传了出去,经过美化,流传了很远,有个晚报上专门写花花新闻的编辑还专门来采访了我,写了个故事在报纸上登出。登出故事里的我简直是个英雄,最后连街道居委会的大妈都慕名过来,对着凯霖拉家常,说起几十年前打仗去了台湾而再也没有见到恋人的时候她满脸沟壑的脸上春意盎然,然后叹一口深深的气,心满意足地扭着小脚走了。
我们买下了饭店的所有权,饭店生意越来越好,他们拿到的奖金也越来越多,饭店名气也慢慢响起来。搞笑的是,厨房每天要采购许多西红柿,专门用来雕刻玫瑰,我们三个刻玫瑰的手艺几乎炉火纯青。
渐渐的,巴黎夏天饭店成了许多年轻人第一次表白的地方。
我后来变得特别唠叨,常常把过去的事情说给别人听,翻来覆去,唾沫横飞,别人看到我坐下来开始讲故事的架势就会跑掉。
凯霖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唐僧了,你有本事就把过去写下来吧,写个小说,送给你儿子做礼物。”
“我儿子?你说你……”
“嗯嗯嗯,是的是的。”凯霖调皮地点着头。
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幸福地相拥好久。
冲她这句话,我还真正儿八经地写了起来,我天天晚上上班,白天关在家里写,写得天昏地暗,忘乎所以。六个月后,凯霖面前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本书的手稿,名字叫《巴黎地下铁》。
凯霖挺着大肚子,乐了,她说:“你儿子还没出来,你写这么快干吗?”
我说:“你天天在家里也无聊,他在你肚子里也无聊,你就读给他听咯。”
“也是哦!”凯霖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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