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室位于大楼的西南角，西面、南面各有一大窗户。火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挥撒在刚托过的白色地板上，闪烁着绚丽多彩的光。黎歌看了眼腕表，拉开了房门。九点整，高远乐呵呵地空手进了门，凉爽的空调微风轻拂着他的白胖的脸。
“珍珠，准备好了吗？”他跟坐在沙发上的珍珠说。
“早一分钟也不来。”珍珠的大眼睛瞥了他一眼。
“还是准时最好。”黎歌笑着说。
“总比那位该来不来的强吧。”他扶了扶眼镜，“先校验一下压痕。”
黎歌把测试板翻过来让有研磨痕迹的那面朝下，再把夹好复写纸的白纸放在测试板的上面，点击“一次测量”按钮……高远打开白纸，揭开复写纸，逐个细看每个蓝色圆斑，然后说：
“压痕没问题了。”他摸了下自己的大耳朵，又说，“下面进行仪器校准的第二个项目。”
高远从货架上拿过一块三毫米的黄铜板，放在测试板上。黄铜板与测试板的长宽尺寸相同。他然后点击“一次测量”按钮……十个触头压在黄铜板上，几乎同时左右两个扎针器下端的直径三毫米钻头也旋转着扎进黄铜板的表面。当十个触头和两个钻头抬起返回时，他指着电脑屏幕说：
“此时的电流数值是0.94安培。”他又测量了两次，数值没有变化。
“按‘四个二’标准的要求，这个总电流数值应该是1.0X（1±1%）安培，也就是说应该在0.99安培到1.01安培的范围内才算合格。”他缓了口气，接着说，“黎工，您先不用着急。这个问题一直存在，一直没有解决，就是丁权做的那台也有这个问题。”
“这个总电流为什么这么重要呢？”黎歌说。
“这个总电流的大小，标志着电气单元中的测量电路内阻的大小。这个内阻主要来自测量电路中的直流稳压电源，其次来自电流表和电压表。这个内阻越大则总电流越小，最终会使绝缘电阻的测量数据变大，从而影响测量数据的准确性。所以，我们希望内阻越小越好，也就是总电流越大越好。”
“我有个问题不明白。”黎歌皱着眉头说，“从内阻的来源看，不管这个内阻的大小，它都是存在的。虽然我们希望这个内阻越小越好，都是它永远会大于零，也就是说总电流永远不会大于一安培。”又说，“那为什么在标准中要求总电流可以达到1.01安培呢？”
“您的问题我也曾经提出过，甚至怀疑在1.0X（1±1%）的算式中不应该有正号。”高远扶了扶眼镜，“我曾经请教过‘四个二’标准的起草人之一。”
“他怎么说？”
“他说，国际标准中的这个算式就是1.0X（1±1%），全世界通用，没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珍珠说。
“目前这个总电流数值最好的就是丁权的那台测量仪，是0.96安培，也是不合格。”高远停顿了一下，“我们可以先搁置这个问题，以前都是这么做的。先把最终的测量数据搞上去，再回头解决这个问题。”
高远从货架上拿来一块灰色待测样片，“这是我出差从龙头企业带回来，为最后一次干‘四个二’准备的。一共十张，都还没有测量过。样片的厚度是0.3毫米，宽度是一百二十毫米，长度是三百毫米。样片的两面都有绝缘涂层，单面涂层厚度2.5微米。”他指着样片右上角用黑色大头笔写的数字说，“这个‘8000欧姆/平方毫米’，是在龙头企业用德国测量仪测的数据。十张样片的德国数据各不相同。这块样片就算是一号吧。”他在电脑屏幕表格第一行的编号栏填写上“001”。
“用这个样片再在我们的测量仪上测量，如果数据还是八千，是不是就算成功了？”珍珠眨着大眼睛说。
“当然。在正是大家梦寐以求的。”高远笑了，“不过，甭说八千了，哪怕能测出四千，那就念‘阿弥陀佛’了。”
“那就赶快测吧。”黎歌不动声色地说。
“等一下。”珍珠突然想起了什么，“等我回来再测。”
珍珠出门，噔噔噔上了二楼，走进204室，从电脑桌抽屉里拿出个棕褐色的十字架放在桌上。她用右手中指轻点额头、心窝、左胸、右胸，请了十字圣号，然后双手合十，静心默祷，祈求老天爷保佑样片测量成功。
当她推开104室的门时，就急忙说：“开始吧。”
高远把样片放在测试板上，点击“十次测量”按钮，随即油缸活塞杆推动压杆箱徐徐下移，压杆触头接触到样片后弹簧开始缓缓压缩。当压力达到设定值时，活塞杆自动停止。保压三秒钟后，活塞杆自动回缩，弹簧慢慢回弹，触头离开样片表面，活塞杆回到初始位置。他利用这段间隔时间，把样片移动些许位置，为的是错开这次的测量圆面，不与下一次的测量面重合。活塞杆停留片刻，活塞杆又开始推动压杆箱……如此一共测量十次。
黎歌和珍珠的四只眼睛盯着屏幕表格的数字，屏住呼吸看着一个个数字蹦出来，黎歌还揉了揉眼睛。十次测量完毕，活塞杆退回初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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