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太久，只争朝夕。”门口传来乌云龙的乌鸦嗓，“我一个月包教包会，还不要学费。”
祁泰迟疑地看着乌云龙，嘟囔着说：“你行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虚言？”乌云龙说，“要学好CAD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要学会电脑操作和CAD软件的操作，二是要有机械制图的功底。两者比较起来哪个难？后者难，而祁工画了一辈子图纸，早就具备了。前者就容易得多了，简单地说会玩手机就会电脑。所以一个月绰绰有余。”他看着万泉说，“万泉的情况正跟您相反，他是玩电脑行，机械制图不行，所以他要真学好电脑画图，甭说仨月了，他三年也不行。”他又看着祁泰说，“你最大的困难是打字，因为您没学过英文字母的汉语拼音。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教您‘五笔输入法’，再笨一个月也学会了。”
“我是不笨，可跟你比还是笨。”祁泰说，“你能一步蹿上水泥台，我能吗？你让我爬都爬不上去了。”
黎歌赶紧说：“乌云龙说的有道理，我也是先手工画图，后来有了电脑，又有了CAD才学的。不过我学的是英文和abc的汉语拼音。”又说，“当然能一个月学会CAD是好事，时间再长点儿也不是问题。我相信祁工肯定行。”
“你觉得乌云龙能教吗？”祁泰问。
“能。他肯定也行。”又说，“只要您下定了决心，全世界都会帮您。”
“就按黎工说的办。”珍珠说。
宇文凯和冬梅附和着也说好。
万泉看着祁泰怯怯地说：“我能跟您学机械制图吗？”
“只要我在天桥19号上班，你可以随时来。”
万泉在302室跟祁泰是隔壁。他论学历、论岁数在天桥19号都是最小的。他二十岁出头，电子信息工程专业本科毕业，校园招聘而来。他一米七的个头，宽厚的身板有点儿胖，黑里透红的脸庞，浓眉大眼，厚嘴唇，一笑就露出洁白的牙齿。无冬历夏只要一吃饭就出汗，而且是饭量最大的，每周一食堂吃炸酱面，他要吃两大碗，同桌的丁权也就吃一小碗。他跟张自然和彩霞的关系最好，张自然是他搬运时的搭档，彩霞总说：“正长身体呢，吃少了不行，就得多吃，一天多累呀。”在他俩的眼中看见万泉就像看见了他们的奔波在建筑工地当监理的儿子。
万泉一说话就脸红，不会耍心眼，但不等于他没心眼，谁怎么样他都心里有数。万泉最尊敬祁泰，又最怕他，怕他那张嘴，没少挨他的训，但万泉不记恨他，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是恨铁不成钢。黎歌的到来对他也有感触，也想成为一个凭本事吃饭的人，也想多接近他，多学些东西。他虽然在上学时也学过CAD，但只能画个直线画个圆圈，离真正画个零件图还差得远。他的这个想法从来不敢跟丁权说，一是丁权在CAD上比他也强不了多少，二是不要说让他教你，你就是让他看见你在学习都不行，他也不说什么，却会马上给你安排杂活儿，让你学不成。他就是生怕你学会了把他顶了。
黎歌回到104室，刚坐下，万泉跟着进来了。
“你还有事？”
“您有过发明专利吗？”万泉开门见山。
“没有。”黎歌说，“我前几年曾在农业智能机械研究所和在蓝天科技公司干过，研发的仪器设备都有专利。这些专利的所有权都是属于研究所或公司和项目负责人的，跟我这样外聘的无关。”
“那是您没争取。”
“争取也没用。”
“为什么？”
“一是在招聘录用时就签了合同，合同里有相关的条款。二是项目的原创是人家的，人家只是利用我的机械技术专长把项目实现。这很像祁工的处境，连发明人的末位署名权都没用。”黎歌思考着停顿了一下，又说，“还有一类项目，本来就是仿制，就算仿制成功了，谁也得不到专利，因为这仪器的原创者早就把专利取得完了。这很像我们现在仿制的‘四个二’。”
“怨不得都说‘四个二’是‘鸡肋’呢？”
“鸡肋？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吗？”
“正是。您看干一回光耗费时间差不多就得两年，既发表不了论文又得不到专利，还要冒失败的风险，乌云龙和李严就是现成的例子。要是干别的，起码两篇论文都出来了，还能有专利。这个‘四个二’以前还有抢着干的，现在你让他干都不干啦。”
“看起来，‘四个二’要不是鸡肋，还轮不着我呢？”又说，“可以想象，在科研领域应该还有很多这样的‘鸡肋’，需要‘送死者’们锲而不舍地去啃。”
“现在就剩下徐明没干过‘四个二’了。他幸亏没干，干也成……”万泉把后面的两个字咽了回去，又笑着说，“我看您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说。”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他边想边说，“如果您在这次研发‘四个二’的过程当中发现了新的技术窍门或专利，您会保密吗？”
“不会。”黎歌回答得干脆。
“为什么？”
“一是我和公司事先有合同，我必须要遵守。二是我觉得日本和德国都研发三十年了，不可能还有什么留给我们捡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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