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川没吭声。
“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易城看着秦见川。十分诚恳的样子。
“累了吧。”秦见川只是说。
秦见川一下子转了话题，易城有点不知道该说累，还是不累。
但秦见川并不等他回答，把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易城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意外。
他以为自己这一通吐，秦见川会像上次那样，强行勒令他从剧组里退出。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与说词来说服秦见川。
秦见川却居然一字没提。
不过，没提更好。省得扫兴。秦见川好不容易过来一趟。
虽然没上次拍《左道》时候的远，但一趟过来，也需要三、四个小时。
秦见川把易城往床上一放，被子一拉，然后自己跟着躺了进来，“睡吧。”
秦见川依然搂拥着易城，手臂也依然有力。
但过了好一会儿，易城才明白，这个“睡”，就真只是睡的意思。
易城心里震了震。
秦见川大老远地过来，而且自己也满三个月了，两人连日常的亲吻与抚摸都没有，就这样睡了？
睁开眼睛，偷眼看秦见川。秦见川只是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虽然易城没精神，也没力气。但他还是挺乐于奉陪秦见川的。
毕竟在心里上，他都已准备好了。
现在，这人一副不越矩的样子，易城震惊大于失望。
左思右想，难道是自己刚才吐得太猛，让秦见川吓着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秦见川沉沉的声音，“还不快睡。你明天不是要早起嘛。”
易城嗯了一声。明天是要早起。
但秦见川一大早也就要离开了。
易城觉得可惜，就这点时间，他舍不得睡，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今天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力都消耗严重。
并没有多长时间，易城便睡了过去。
这时秦见川才睁开眼睛，抬手轻轻地抚了抚易城的脸。
第二天一大早不到五点，秦见川便把易城送回了酒店，易城下车的时候，问秦见川什么时候还来。
秦见川轻笑，你想我什么来？
易城无言以对。
他是天天想能见到秦见川，但这话当然说不出口。
因为早上有重头戏，易城怕吐，什么东西都没敢吃。跟着的一个小助理，把晚上煲好的乌鸡汤放在保温瓶里，带上车，准备给易城随时喝。
而对早上的这出戏，易城也做了个小手脚。
昨晚上，他让王丰出去买了个很小的，迷你荧光棒。
晚上可以发亮的，是挂在钥匙上的那一种。
他现在把这个迷你荧光棒捏在手心。
昨天易城就想了，他这么害怕，无非是地下室的环境，让他有着极深的代入感。
而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这黑暗里，那些角落里亮着的灯光又小又细，并且幽幽的，不但没有明亮的感觉，反而加深了地下室里阴森的气氛。
易城一下去，就像是要被隐藏在暗处的怪兽一口吞进去一样。
这只怪兽一直都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消失过。
现在，只是找个机会，又出来了。
现在，易城手心里握着这个迷你小荧光棒，给自己找到一个安慰，大约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易城在下去之前，给自己做了相当长的心理建设。
而且，昨天这出戏就没拍成。如果今天还是那个状态，肯定要拖剧组后腿了。
这是易城最不愿意看到的。
下去的时候，程凡特意关照易城：“别太紧张。放松。平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嗯。”易城应道。
程凡年近四十，面部刚毅。十分稳定。
易城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与他合作的对象，都十分优秀，都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当然，这在背后，都有着秦见川的策划。
灯光已布好，机位也都调整好。
不论是崔宇、程凡，还是工作人员都隐在暗处。
易城知道，在他的身后，有着一台摄相机，跟着自己。
怪兽是无形而巨大的，连整个黑暗都能吞得下去，摄相机肯定也没问题。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收敛心神，黑暗中摸索前进。
手心里捏着个软软的东西。是那只小荧光棒。
易城向那个被扔在黑暗角落里的小孩儿走了过去。
不知道是手里的荧光棒，还是因为秦见川残留在身上的温存，易城虽然还是有些窒息感，但通过深呼吸，还是能够自我调节。
易城向小孩儿过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躺在这里的是个群演。虽然演的是个十三岁孩子。但其实十七、八岁了。
他的脸上，脖子上都化着逼真的效果。一圈圈，看起来肮脏而恶心。
易城的胃猛得翻涌。
他下意识地去低头看自己的手。
“停。”崔宇的声音，“易城，你在看什么？”
易城摊开手，呆呆地看了两秒。
忽然发现，手里的光比地下室角落的光更小，更暗。
“再来一条。”崔宇说。
但第二条的时候，易城依然被喊了停。他控制不住自己去看手。
第三条时，易城才能蹲了下来，面对地上的小孩儿。
第一步先去确认身份，他伸出手去摸地上的小孩子。
而躺在地上的演员，忽然眼皮一动，眼睛一下子睁开，目光结结实实地与易城对视在一起。
是绝望而恐惧的。
易城所有的克制与自我暗示，一下子土崩瓦解，他转过身，半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只是早上什么东西都没吃，依然只是干呕。
吐了几口，想着要赶紧站起来，免得耽误进程。而且，因为自己接二连三的失态，易城还想着要向崔宇与工作人员道个歉。
但就在这时，一只大手落在了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易城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秦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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