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人推开门的时候，萧微漾起初还以为是化妆师。但当那人没有出声地接近他时，他便洞察了那人的身份。
少年有些疲倦似地用食指撑着太阳穴揉了揉，没有出声询问。
坐在他身边的人把椅子转了个方向，从面朝着他转到面朝镜子，良久才终于出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旭南。”
萧微漾继续闭目养神，并不理睬他。
他今日上了妆，妆容很淡，只浅浅地勾勒了一圈眼尾，将重心放在眼神之上，叫人一看便念念不忘。
展漆再一次看着面前已经有些陌生的李旭南，两人面前的那面宽大的镜子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样子——那日撞破了李旭南和韩起倪的事情，着实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韩起倪曾经如天边明月一般的形象在他脑海里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李旭南。
他对自己不屑的样子，不想理睬自己的样子，以及……他曾经很爱自己的样子。
展漆真的后悔了，在接连几日的痛苦与煎熬中，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出来，他却无心清理，想个法子买通了萧微漾的经纪人，一路驱车赶来。
他揉着下巴上的胡子，含糊不清地问：“你和起倪——韩起倪，没有在一起吧？”
萧微漾已经昏昏欲睡地有了睡意，闻言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我跟他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
展漆被他这一眼的昳丽神色迷住，又因被他的话而噎到。他自知自己曾经理亏，但他相信李旭南还对他存有感情，曾经的渣攻浪子回头金不换，他相当直接地转了话题：“旭南，我们和好吧，我这些日子想的都是你！我会每天照顾你，给你当电影男主，给你好的资源和人脉——”
这样说着，展漆对自己都有了自信，他就差直接扑上去抓住萧微漾的手了——
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你所能给他的，我都能加倍给他，你不能给他的，我也能给，你拿什么来跟我争他？”
化妆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叶家的继承人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楚表情。但展漆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从萧微漾身上再转到自己这边后，温度骤然降低，让他隐隐有一种被怪物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叶子琛若有所思地踱步上前，重重地关上门，一只手按在了萧微漾的椅背上。
他说话时的样子很平静，甚至不带什么嘲讽，连一点对情敌的敌意都没有。然而就是这样才更加可怕，因为他说的是事实——一头狮子会对一只蚂蚁充满敌意吗？不会的，因为双方根本就无法站在同一平台上竞争。
展漆是认识叶子琛的，他还在花天酒地的时候，叶家少爷就已经在学习如何掌控公司了——他相当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叶子琛竟然也喜欢李旭南。
叶子琛是比他好，比他帅，比他有钱有权，但展漆的面色青白转换间，还是咬牙想赌一把李旭南对自己的感情！他现在无法放弃对方，那些回忆沉痛地几乎要将他压垮，展漆抑扬顿挫地回应：“是，我是不如你，但我就凭他对我的爱！”
萧微漾没忍住，当初就笑出声来。
一直以来都宛若置身事外的少年从椅子上起身，在他睁眼的瞬间，整个昏暗的化妆间都仿佛被他照亮，蓬荜生辉。他看向展漆的眼神，熟悉得让展漆心脏不由自主地抽紧——因为那跟叶子琛方才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是居高者看待下位者的表情。
展漆听见对方说：“你又是凭什么断定我还爱你？”
展漆按住自己不知为何正在发抖的手，将两人间的那些细节缓缓说来：“那夜我去找你，你放我进门，还摸了我的下巴——”
系统在萧微漾耳边附和：“嗯，四舍五入一下，就等于上.床了呢。”
萧微漾：“……………………”
展漆见他一时没有回应，这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你以前那么爱我，我相信你一定还爱我——”
萧微漾这次打断了他。
少年的语气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抬起眼眸道：“说够了吧？”
“旭南——”
“别这么叫我，我嫌恶心。”萧微漾说的很直白，毫不掩饰地给予展漆沉重的一击，“让你进来只是因为好奇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不要自我陶醉了。现在的事实就是，我不爱你了，正相反——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路人。”
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彻彻底底的平静。
恨是说明还爱着，任何一点情绪的波动，都能够说明对方存在的重要性——但若是将石头丢进湖泊里，都泛不起一点涟漪，那便说明愚公成功地掩埋了湖泊，那片湖水彻底地干涸凝固了。
展漆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一些波动，爱也好，恨也好，但是最终他只能徒劳而返。
——哪怕李旭南说恨他，恨他让他受伤，展漆都不会如此绝望。但他只在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了如路人般的漠视——哦不对，也许还带了一点看到臭虫一样的嫌恶。
这让展漆感觉到了清晰的痛彻心扉。
他再也无法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找到对自己的爱意，再也不会有人在他归家的时候给他热上一碗粥，也再也不会有人在他通宵未归的时候，焦急地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只为等他接。
永远不会有了。
他还是彻底地，失去了李旭南。
更勿论旁边还有个叶子琛在旁观这一切——他不但丢了爱情，还失去了面子，在情敌面前尊严被扫落一地。
在展漆转头如困兽般奔跑出去的时候，系统惊讶地说道：“呜哇，怎么好感度长得这么快，已经快满了？！宿主大大，这次的攻略对象展漆是个抖M？？”
这一次萧微漾的回答里带了点笑意，他说：“我什么时候会真正地爱上他？在我彻底失去他的时候。”
——当我真正失去你，无法挽回你的时候，我会真正地爱上你。
这大抵是展漆这类人无法挽救的劣性根。
无法触及的镜花水月，是永恒的爱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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