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中的欢呼与尖叫声隐隐约约的传来，脚下的地板也跟着一震一震的。
尽管是在静谧的通道中，但哨声与解说声还是传入了电话之中，于是电话那头的男人叹了口气：
“今天有比赛？”
“嗯。”
“希望我没有影响到你们。”
“没有的。”
“好的，那我长话短说。第二期实验报告今天下午三点截至上交，你准备什么时候送过来？”
绿间抬眼看了下头顶实时转播的大屏幕上闪烁的时间，顿了顿道：
“我争取下午两点赶过去。”
“嗯。还有你的实习申请填写的怎么样了？”
绿间呼吸稍微一紧，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脑有些乱糟糟的。
“真太郎，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唯一一个名额我从去年为你保留到了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绿间沉默着，盯着自己绿黑色相间的篮球鞋，他心里有些愧疚。矛盾的情绪让他发怔。
“你的父亲今天也和我通过电话了，他们希望你下周立刻开始你的实习期，你要知道你已经比同期的学生错后半年了，再拖下去会影响你的毕业成绩。”
“我明白，可比赛下周还没结……”
“而且你的推荐信，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可以写的素材，你希望我在你的医学素材上写你为你的篮球队争夺了多少的荣誉吗？你认为有任何一家医院会需要你的篮球天赋吗？还是说你打几场篮球可以救活患者？”
男人并不是在嘲讽，他的语气很犀利，试图点醒这个“不务正业”的学生。
“真太郎，无论何时你都要分得清轻重。我一直很欣赏你，因为你有一颗清醒的大脑，这是一个医学工作者最需要具备的。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在对的时间里选择对的事情，只有将一切安排得合理有序，路才能走得顺利安心。但很明显，这项运动打乱了你的计划，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在实验室里看到你了。”
绿间抿抿唇，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如果你一味地任性下去，那么你的推荐信可以另找其人。我的学生不是只有你一个，要写的推荐信也不是只有你的。”
“真太郎，我希望你明白，一个合格的医生在走上手术台时是不会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在多余的事情上。你的专业和你父母对你的期待，注定你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希望你能珍惜大家为你创造出来的优秀条件，不要让我们失望。”
绿间垂下眼睑，依旧很平静。他沉寂了很久后才缓缓道：
“是的，我明白。我会将实习简历明天发到您的邮箱。”
“不要明天了，下午送报告的时候一块带来吧，我会在医院下班前将你的简历传过去。”
“好。”
也许是绿间顺从的态度让人满意，导师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他一直很喜爱绿间，所以对他报以了极大的期望和一定限度的纵容，但此刻已经是极限了。
“我记得今天你们是总决赛吧？”
绿间“嗯”了一声，一边听着一边迈步走向洗手间。
“打的顺利吗？”
绿间侧耳听了下，身后几乎听不到球场里的声音了，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安静到空旷。
“还可以。”
“嗯。那就行。好好打，你的最后一场比赛不拿冠军可说不过去哦。别给自己留遗憾。”
“……是。”
绿间停在洗手池前，手放在水龙头下面，感受冰冷的水冲刷着指尖，冷意窜进心里。
“那么，比赛加油。下午见面再聊。”
窒息般沉重的黏糊糊的空气。
耳畔传来忙音，“嗡嗡嗡”地震着他的太阳穴。
绿间平静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维持着手机贴在耳边的动作。
他的神色很平淡，至少镜中是这样。
但是心情他自己是知道的。他觉得，一通电话怎么就能决定了他的命运。但他还侥幸有万一的幻想，因此在仓皇中还有一点镇静。
但是，这镇静是不可靠的。
原本十二月份就该开始的研究生申请被他硬生生拖到二月开春快要截止，因为要备战比赛。原本上个学期就该开始的实习被迫转为来年年初再进行，还是因为要备战比赛。别人的申请素材可以写满一页，他却是寥寥几笔。只有到这种时候他才发觉，他的世界已经被篮球填满了，根本容不下旁的任何东西。
是因为爱上了篮球这个运动吗？可是爱上后注定无法和未来融合在一起吗？
绿间摘下眼镜，俯身直接将冷水泼在了脸上。冰到刺骨的感觉让他打着寒颤。
如果是放在帝光时期，亦或者是放在秀德时期，一旦篮球和学业相冲突，他肯定毫不犹豫选择放弃篮球。说到底学生是以学业为重，其他都是次要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能放下篮球，却放不下有黑子存在的篮球。
那是他一直想得到的黑子哲也。
当他想和一个人在一起时，就会不自觉去想象他和对方未来在一起的每一个场景，关于未来日子的想象中每一个细节都有那个人，但突然有一天，所有场景中的那个人都消失了，他的未来在这一刻就崩塌了。他所期待的未来都是假的，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这种崩塌是一点一点的，从地基开始晃动，到钢筋、混泥土，到窗户、板砖……然后到整个大楼轰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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