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难道赤司前辈没有告诉你吗，这么大的事情……不会吧。”
黑子的脸色有点发白，他撑着床想要坐起来，表情已经没了先前的冷淡：
“什么葬礼，说清楚，谁的？“
他有点语无伦次，两次抬手想抓芥川的胳膊，却因为方向感太差抓了个空。芥川温柔地抬手主动牵住黑子僵在半空的左手，倾身过去，贴在黑子的耳边柔声道：
“前辈这是和我装傻呢，还是在和我撒娇……？真可爱……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啊，黑子前辈的祖母去世了。我想想……嗯，就在你手术的那一天。”
“胡说！”
黑子的声音倏然抬高，直接变了调——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说过话，此刻却以迫不及待的方式急切地打断了芥川的话。
黑子的呼吸有点乱了节奏。
他拼命地告诫自己别冲动——他想起来手术那天，赤司很明确地告诉了他老人一切都好，还允许了他在身体恢复一些后打电话给老人。没有任何人提到过老人的事情，没有任何人……
黑子有点愣怔，手心里湿了一大片，冷颤更是一股接着一股地涌上来。他很想警告芥川如果再敢开这样的玩笑那就绝对不会放过他，可是下意识的他又觉得，这不像是玩笑。
芥川也从来没有和他开过玩笑……
黑子觉得喉咙有点发涩，半晌也只能哑着声音吐了几个字出来：
“……我不信，不可能。”
芥川居高临下地看着黑子，清清醒醒地看着，看着他的为难、局限、以及那深藏着恐惧的挣扎。过了会儿，他宠溺地一笑，伸手揉了揉黑子的头发，把手机掏了出来，开始按键：
黑子被那一个个按键的声音惊得心慌，条件反射地问了出来：
“你做什么？”
“别怕……黑子前辈。”
芥川将手机轻轻贴到了黑子的耳边：
“与其向一个隐瞒了你死讯的男人求证，不如相信自己的耳朵，如何？”
黑子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女性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东京医科大学肿瘤医院，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
黑子张了张嘴，半个字音都发不出来。他的手抖得厉害，却又觉得怎么样用力都攥不紧身下的床单。
不敢问，不敢想，不敢发出声音。
芥川始终用着爱慕的神情望着黑子，他也不急，看黑子无法交流自如，便直接开了免提，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
“我是７１３号病房患者的朋友，请问今天下午可以去探视吗？”
“稍等，我查询一下。”
黑子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撞得胸膛都疼起来了一样。
这等待的几秒无比的漫长，却又不愿意结束。
很快的，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夹杂了些许的歉意：
“很抱歉，７１３号病房的患者两天前已经去世了。”
两天前已经去世了。
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
啊……
啊……
黑子徒劳地张了下嘴，却连最基本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眼前仿佛是以每秒几百帧的速度闪现各种场景，悲伤的，残暴的，不能抑制。
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瞬间在太阳穴处爆裂开来，就如同瞬间的溺水，失足的一瞬间，恐惧和绝望占据了全部的思维。
脸上湿得很快，黑子没发觉到自己哭了，事实上他在那一通电话前，眼泪就已经快出来了。他只觉得自己开始极度的缺氧，手脚紧跟着痉挛，抖得无法抑制，整个指尖冷得没了知觉，却又很快被人轻轻捧了起来，放在手心里慢慢地揉搓着，似乎是想要帮他回暖。
死亡这个词，以前真的觉得离得很遥远，说什么生死相隔，总觉得夸张而无法体会。
如今黑子还是觉得不真切，一点都不真切，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大脑却已经开始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他忍不住痛恨自己良好的记忆力，他甚至能清楚的记得和老人之间的每一天，每个情节。
五六岁的时候老人陪着他走夜路，因为老人有风湿，腿是弯的，身子直不起来也蹲不下去，晚上打不到车，他们走了一段路，却又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困倦得昏昏欲睡，看着一片漆黑像是没有尽头的夜路，回头对老人说，奶奶，我好累。他却没预料到老人突然哭了，眼泪顺着眼角的鱼尾纹而裂开，老人哭着说，对不起宝贝，我抱不动你。黑子揉揉朦胧的睡眼，伸出小手替她擦眼泪，说，我能走，我不需要抱。然后他拉着老人大步向前走。
说好的，要让她看到自己捧起奖杯的样子。
说好的，会带她去现场看自己打球的身影。
说好的，陪在她的身边为她减轻伤痛，让她有一个美好的，再也不会孤独的晚年。
说好的……牵着她的手，继续走下去的。
黑子这才意识到，之前他所有的人生规划和未来，都有老人的参与。
没有老人，他当初就不会在退部后坚持着继续打篮球，没有老人，他就不会在职业篮球圈里坚强而义无返顾地走下去，没有老人，他就不会在被所有人无视的世界里依旧这样乐观地活下去。他所有的爱好和活动，都有她在其中。一旦失去了她，真的觉得人生啊，理想啊，热爱啊，感情以及未来啊……统统和他没有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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