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四，姑苏城外】
阳光不会因为世间的阴恶而消减半分。
明媚的清晨，一苇小舟轻轻划过清澈得如同明镜的湖面。不管外面闹得怎么个天翻地覆，在这里，依旧是一片祥和的局面。湖边垂钓的人还在悠悠地等待着鱼儿吃饵，田间的稚童嬉戏着奔跑，路边的黄犬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小舟的帘子被人拂起，里面的人看着外面的阳光，一时间眯起了眼睛。
是的，这位经过一夜的摆渡，微微抬头看向江南碧瓦似的天空的人，就是匆匆从南大都逃离的影卫王平。整个南大都已经全部沦陷，每个影卫的联络点都被拔起。王平只能远赴世家盘踞的姑苏城，在那里，王平觉得或许能找到残余的组织。
数天前，新帝登基，改年号“祥符”。可这天下，一点也不像是天降祥符的样子。
岭南的蝗灾袭击的大片即将收获的农田，周边邻国的关系不断恶化，巴蜀道盗匪横行，百姓的赋税不断地加重。
像是巨大的房子即将崩塌。
“江南好啊，你看看这水，多令人沉醉其中啊。”另一人慢慢也走出船篷。
王平看着这位自己也仅认识短短数天的同船中年人，好奇地问：“前辈是姑苏人？”
“嗯，早年间我来南大都经商，不曾想到会有如今之局面。好在货物家资早就转移走了，不然我都没脸面回故土了。”
王平转头看着这水面，一眼望穿之下，姿态优雅的鱼儿曼妙地畅游。
“快到了，客官们，准备下船了。”撑船的老人呼喊着。王平跳到岸上，看着这片湿润，像是世外桃源的土地，出了神。
“小兄弟，你也是来姑苏避难的吧。”客商也跟着跳了下来，好奇地问。
王平回过神，点了点头。
“害，这天下不太平咯，只有咱这才是真正的安定地。”客商抚了抚他蓄下的胡须，感慨地说道。
王平做了一辑，向他告别。
走到城门口，王平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一排排的人排着队等候着检查准备入城。正门的俩个大道被挤得水泄不通。
好家伙，这一看至少上千人的阵仗。王平暗暗咂舌，恐怕这些人都是来姑苏城避难的。
漫长的排队中，王平也注意着这些人的衣着与交谈。他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信息。
左边的大道上，全是些普通的老百姓。他们被军士们粗暴地对待，不时间哭喊声从人群中响起。
一位从北境来的读书人说，齐国的战船已经出现了在他家乡大河的对岸；抱着孩子的妇女哭诉着自己小乡村里盗匪横行；一位衣衫褴褛的农夫提着一捆捆青菜，眉头紧皱地告诉大家地租价格的飞涨。
城门的另一侧，被军士们隔开的大道上，装饰豪奢的马车轿子慢慢悠悠地穿过，兵士们向每一个经过这里的达官贵人们行礼。
王平看着俩条大道之间的差距，不禁啐了一口。
乱世之中，才能更好地看见人性的深处。
果然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进了城，王平在充满江南风格的小巷子中穿行。
尖尖的瓦檐下，挤满了来自各方的人。
王平慢慢吹着当时在铁匠铺学到的能证明影卫身份的口哨，一边看着四周的人。
一个街道又一个街道，王平一次次地一无所获。
太阳逐渐西斜，淡红色的光晕染红了整座城市时，王平疲惫地坐在西城区永和巷子的地上，清点着怀里的钱物。王平看着手里仅剩的一点盘缠，思索着今夜是否要住客栈。
“小兄弟，小兄弟！”巷子深处一声声呼唤惊醒眉头紧皱的王平。王平立即起身，警惕地掏了掏怀里的短刀蛇鳞。
王平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了熟悉的口哨声，与自己之前的口哨一模一样的。
“日出江花红胜火。”王平向躲在阴影中的人说出了姑苏城中影卫接头暗号。
“春来江水绿如蓝！”那人兴奋地冲出来，猛地向王平招手。
“前辈，可算是找到一起的了！”她这一喊，着实是把王平吓了一跳。王平仔细看着那张白净的小脸蛋，感觉一丝尴尬。这不是个小姑娘嘛？
“姑娘是......”王平轻轻地问道。
那女子摘下帽子，对着王平说道：“天沐城影卫赵碧瑶。”
天沐城？王平思索了一下，那是南大都与姑苏城路途中中间的一座小城。
“南大都影卫，王平。天沐城的组织也被？”
“嗯，那里的前辈们拖住了敌人，让我们向姑苏跑。”赵碧瑶声音充满了悲伤，王平看着她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急忙安慰她。
“前辈们的付出就是为了让我们东山再起，为他们复仇。我们得鼓起勇气，现在这姑苏城里立足下来。”
赵碧瑶稳了稳情绪，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到这的？”
“前天夜里，我找到这里的接头点，这里没人了，但是那屋子里物资都还在。现在那里就我一个人，我一直在等待其他人。”
王平听到这，眉头终于稍稍缓了一点。
至少有了据点，接下来的行动也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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