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像触了电似的愣了一下，脸“腾”一下就红了，本能地想解脱开来，央求说：“不要，绍成，快放开我，不要这样。嫲嫲要进来了。”但是，她的说辞是那样的软弱无力，就像一块冰置放在灿烂的阳光里，很快就抛弃了自己的一切，把整个的生命都融进土里，而后又变成一缕水汽，袅袅地升上空去……刘梅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力度，仿佛要把一腔热血都要挣出来似的，湿漉漉也热乎乎的，被外面的风一吹，就凉了。可就在这凉的地方，伴着她的心声，一个喑弱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说：“刘梅，不要嫌我，让我抱会儿吧。过了今天，我就啥也不奢望了。来世，如果还有来世的话，我还要来寻你……”
“绍成，绍成，你说什么……”刘梅听着这话，惊心动魄，热泪长流。好久好久，她才感到有些不对了，连忙将吴绍成靠在被子上，再看时，他已经睡着了。看看自己胸口上被绍成的泪水洇湿了的地方，又看看绍成，回想刚才的情景，就像做了一个梦似的有些恍惚。刘梅心中疑惑，刚才的话是他说的吗？而且再看时，见他仿佛睡得很香，呼吸均匀如熟睡的婴儿一般，不觉对他生出许多爱怜，就独自坐在绍成身侧，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长发，又拭了他眼角里滚出来的泪珠，痴痴地望着他发呆。
这时，吴夫人端了一碗米汤进来，吓得刘梅赶紧站起来让过一边。“嫲嫲。”
“哎，你坐吧。绍成睡着了吗？”吴夫人关切地问。
“嗯，他睡了。”刘梅点了点头，接过米汤放在桌上，又将吴夫人也扶坐在炕沿上。吴夫人也就拉刘梅一块儿坐了下来。
“刘梅啊，难得你来。可你看，我们家都乱成啥样子了。也不知道你爱吃啥，不要假，说出来，我给你做去。”吴夫人抓着刘梅的手问。
“不麻烦了，嫲嫲，我啥也不想吃。你还是做给绍成吧。”刘梅说。
吴夫人未语先叹，掖了掖绍成的被角，才说：“刘梅啊，我听说你店里也不平静，本该让绍成时常来帮帮你。他爹也盘算着八月十五过了就去一趟你老家，想跟你娘商量着赶过年就给你们完婚。可谁想到绍成竟是一病不起……”刘梅正听得脸上发烧，又听吴夫人说，“绍成是他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孩子。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们老两口儿。这一回病成这个样子，我的心里都乱了，这叫我往后怎么办哩？”言及此，不免又落下泪来。
刘梅见如此，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得跟着吴夫人唏嘘而已。过了许久，又听吴夫人说：“哎，这都是命啊。绍成小的时候虽说瘦逊些，但从没疼这疼那的。想不到如今快二十的人了，几个杏儿，竟把他拉成这样。”
“嫲嫲，我想问一下，绍成常看的是哪家先生？”刘梅有些疑惑地问。
“说看医生，还能有谁。”吴夫人顿了片刻又说，“我们这儿离保和堂近，头痛脑热的就去看的是包大夫。”
“包聘仁？！”刘梅听了，不觉惊出声来。她想起当初刘松打了赵宝，赵庆领着儿子看的就是包聘仁。刘梅当时就有些不解，原本鼓楼跟前就有韩家的芍药堂，那是四街里最大的药房了，赵庆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而去保和堂呢？何况又是一点儿小伤，至于让她大出那么多钱的药钱吗？还有，那天公堂之上，赵庆跟包聘仁叽叽咕咕，连大老五也有点儿不高兴呢。刘梅回想到这儿，不禁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这里有蹊跷，会不会是他捣的鬼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这里有跷气。也去看过阴阳先生的，取了娘娘泉的水，还托人寻了海水来，拜了雷祖，可一些儿起色也没有。”吴夫人说。
“那就请别的先生看看，也许包大夫号错了脉也是有的。”刘梅知吴夫人错领了她的意思，也就将错就错说。
“也是啊，我都老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你心细，我这就去说给他大。”吴夫人说着，从床上弹起来，颠颠地出去了。没想到恰跟吴先生撞了个满怀，“你这个书呆子，我跟刘梅说话，你在这儿听个啥哩。你只知道威远堡有个包聘仁是医生，还不快去请别的大夫看看。”
“你，你……”吴先生见吴夫人这样说他，急得老脸也红了。又听叫他去请别的大夫，讷讷地说，“这还不是一样吗？不管哪位医生，看的都是一样的药书。”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吴夫人嘟囔着，把吴先生推出了房门。
刘梅看二人出去了，又看绍成，心说，绍成，你知道吗？也许，也许是我害了你，害你病成这样……刘梅正自责，忽见吴绍成呼吸急促，叫着她的名字，额头上都沁出了细汗。刘梅知他梦魇了，赶紧将他唤醒。吴绍成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睁着一双大眼，呆呆地望着刘梅。
“你做梦了？”刘梅关切地问。
“嗯。”吴绍成见刘梅发问，才完全醒转过来，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小的时候躺在炕上。我觉得很舒服，睁眼看时，喂我的不是我娘……”
“那是谁呢？”刘梅不禁奇怪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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