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道：“风摇派的人太坏了, 坏出水了，人品真差。一个人，是说杀就杀的吗？鸿元，我们真不能在这里待了, 跟我走好不好？虽然可能……”
想到这一点，方棋又犹豫了。根本没有两全之法，既能不破坏主线，又改变受制于人的处境。
鸿元正思考事情若是败露了, 自己该怎么交代。方棋见他发呆，眼珠一转, 再次捉住他, 嘿嘿道：“这次跑不了了！给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思考了一下，鸿元没有阻止他，一动不动地任他乱摸。
方棋检查了他的每个部位, 除了上午被殴打出来的伤口，没有再添新伤。那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想到一个可能, 方棋忽然静止了。他看着鸿元的眼睛, 道：“这，这不是你的血。”
鸿元默然片刻, 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顿了顿，他说：“我恨他们！”
他情绪激动, 方棋怔在原地, 大脑一团混乱。他在这本书中生活了几个月, 但从文明社会养出的三观根深蒂固，茫然道：“你，你杀人了……”
鸿元道：“是。”
方棋道：“我们去，去自首吧，自首。”深呼吸一口气，他握紧鸿元的肩膀，道，“我们去自首。你听我说，你要记住，就说人，人是我杀的，我们是自卫……”
见他神色恍惚，鸿元握住他的手，打断他道：“什么？”
鸿元力气非常大，方棋手被捏得生疼，一瞬间让他回过神来。看到眼前衣衫褴褛的鸿元，他怔了一下，才道：“不对，不对！”
他在一本书中！没有警察！
沸腾的思绪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方棋站起，拉着鸿元往后山跑：“不好！我们快走！”
按照现在这个状况，就算他们想留在风摇派也不可能了。死了几名弟子，风摇派断然不会善罢甘休，一旦他们发现真相，又发现自己逃走了，一定会报复！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如此一来，风摇山副本崩得一塌糊涂。
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干脆连试炼大会也不去了，直接去千尸谷吧！方棋低头看鸿元，鸿元神色平静，察觉自己看他，便抬起头来，笑了一笑。
这个笑容，让方棋心里打了个突。
他怎会这样冷静？他杀了人啊！
方棋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化起来。敏感地察觉他的情绪，鸿元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这么淡定……方棋道：“呃，没什么。”
说话的期间，回到茅屋，方棋冲进去收拾行李，才跑出一步，被鸿元拽了回来。
“……你力气好大。”方棋松开他的手。
鸿元端详他的神色，一字一顿道：“你在怕什么？”
方棋叹了口气，担忧地看向前山的方向，毫无动静，他思考怎么开口。
鸿元沉吟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信我吗？”
方棋惊讶地看向他，心中一暖。鸿元坦承，他也干脆挑明了说：“你啊，要分得清好坏善恶。人有好坏之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风摇派的弟子一样，知道吗？这里没有法律约束，更要约束自己。我们对付坏人，是为民除害，但是……”
方棋凝视鸿元的眼睛，认真道：“不能乱杀无辜。知道吗？”
原来他是担心这个。鸿元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方棋道：“认真点！”
鸿元只得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看他这副样子，方棋忧心忡忡，担心他的三观长歪了。虽然在看《成神》结局时，他等着盼着想看鸿元大开杀戒，报复苍生。但是当自己身临其境，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所见所闻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而不是书中一个名字、一个符号，又遇到过像柳春云这样的大好人，内心深处非常担忧成神的鸿元会黑化得毁灭世界。
报仇归报仇。既无法律，没人给自己公道，只能自己找回一个公道。像风摇派这样的门派，以及道貌岸然、把活人当做妖兽诱饵的修士，被苦主找上门来报复，无论死得多惨，都是有仇报仇，死有余辜。
可是决不能牵连无辜的人。
方棋心道：“这件事很重要。一定要把鸿元引向正道。”
风吹叶响，方棋警觉地环视周围，他此时有点杯弓蛇影，起身道：“风摇派的其他人可能已经发现有人被杀了，不能再拖延了。我们立刻离开这里，走！”
此是清明境，不走也无所谓。可看他慌慌张张、急急忙忙，鸿元还是配合地走进茅屋。
方棋钻到床底下，找出来上次下山购物留下的几百两银票，揣在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有人烟的地方，方棋又拔了几株能吃的植物，以备不测。小鸭嘴兽机灵地看出要搬家了，从外面推着自己吃的球放在方棋脚底，着急地叽叽叽。方棋无奈地笑笑，拿起它的球放进竹篓，又背起小鸭嘴兽，前着鸿元，匆匆地从后山离去。
鸿元领着他的手，回过头，充满眷恋地看了一眼茅屋。
他从没有想到，这个带给他痛苦羞辱的地方，也使他再次度过有生以来最甜美快乐的时光。在无尽的黑暗和绝望里，是他给了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他曾是最不幸的人。
如今他是最幸运的人。
小鸭嘴兽优哉游哉，在竹篓里踢球。鸿元则是若有所地。只有方棋在专心逃命，深一脚浅一脚，走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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