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的走廊传来阵阵脚步声，谢锦安睁眼，随意撇了外面一眼，视线瞬间定格。
是那个卖脂粉的莘儿姑娘。
一身素色衣裙显得她有些平平无奇，但若是叫谢锦安评价，这个莘儿姑娘自是长得不错的。
而且……她和地牢这种氛围格格不入。
想到莘儿姑娘是自己给供出来的，谢锦安叹了口气，那种名为愧疚的感觉丝丝缕缕的侵入他的心脏。
他只是没有想到，几年前用弹弓打死一只鸟都会怯怯不安的云思卿，现在却变得同那人一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想到她同那人曾经的关系，谢锦安嗤笑一声。
倒真是，豺狼配虎豹，天生一对儿啊……
*
“戚莘儿？”
云棠还是坐在那个位子上，半分未动，只不过……行刑柱上的人，自谢锦安变成了戚莘儿。
戚莘儿不语，她盯了云棠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云棠轻声开口道：“思卿小姐。”
云棠神色僵硬一瞬，随即面色阴沉，她看着戚莘儿，眼中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你！”
一旁的琉玥倒是没有同云棠一般沉得住气，在听到戚莘儿如此称呼之后，她下意识的就想上前去，却被云棠拽了下去。
“你下去。”
云棠站起身，朝着戚莘儿一步一步的走去，她端详片刻，却也只是撇了撇嘴。
“原来……是你啊，怪不得这么叫我。”
“恕小女子冒昧，只是再次见到思卿小姐，有些惊喜而已。”
戚莘儿伸了伸被绑在行刑柱上的胳膊，嗯……
伸不动，被捆的死死的。
云棠戏谑的瞥了一眼戚莘儿那只胳膊，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戚莘儿却感觉胳膊凉凉的，仿佛下一秒云棠就会把她的胳膊给砍下来。
“思卿小姐就不问问……公子去了哪里？”
云棠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问出了她这些年最不想，也最想知道的事。
“……他呢？”
戚莘儿抬眸看去，只见云棠微低着头，令人看不清晰她的神情，但能感觉出来，她仿佛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抑。
“思卿小姐还真问啊？”
云棠猛地回神，自己的思绪竟是被她给带着走了。
“你倒是会转移话题，我问你，你给谢锦安的药，哪儿来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的看着云棠，眼中亮晶晶的，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云棠被她盯得有些不适，只得拿起一旁的烙铁像是恐吓般朝她摇了摇。
“噗……”戚莘儿一个没忍住，看着云棠手中的烙铁“嘻嘻”笑了起来。
“思卿小姐还是这么……”
“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对你用刑吗？”
戚莘儿一哽，她看着云棠不似作假的表情，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许是这时光骗她许久，让她心里一直觉得，那年的云思卿绝对不会变。
可她也忘了，此刻的云棠，是经历了五年蹉跎光阴，早已遗弃不必要的良善和怜悯之心的大理寺正卿。
“说实话，虽是如今众人对我评判贬褒不一，但我也还是想问问你，我的……昔日情敌。”
她眼睫轻轻一颤，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人，满心复杂的情绪无可发泄。
看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的女子，几年前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仿佛再次涌上心头，夹杂着不知该如何纾解的嫉妒和恨意。
她一直都是如此，永远金枝玉叶，永远高人一等，五年前是身份尊贵的云国公府嫡孙小姐，五年后是众人谈之色变又代表正义的大理寺三品正卿。
她好像永远也站不到她那个位置，她永远也赶超不了她。
那个人眼里，也永远不会有她……
“云思卿，你是真的很让人讨厌……”
戚莘儿低着头，想着自己该如何全身而退。
招供是肯定要招的，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要死咬着不招，定是会变得同谢锦安一般下场。
她可不觉得自己同云棠有什么旧时情谊，就算是有，昔日情敌的情分还能拿来用不成？
见戚莘儿迟迟不肯出声，云棠拿起烙铁，刚要准备给她用刑，她猛地抬头。
“我招，这些伪造成脂粉的药粉，都是那番邦公主身边的侍女，那个叫纳依卓尔的姑娘给我的。”
烙铁堪堪停在离她皮肤一小寸的距离，云棠挑了挑眉，似乎有些遗憾。
遗憾没有亲手毒打一顿戚莘儿这个昔日情敌？
或许是的。
放下烙铁，云棠没有再回头看她，只是摆了摆手，阴影处的琉玥现身，将戚莘儿放了下来，只是依旧将人关在牢房内。
“云思卿，其实我有时候挺恨你的。”
云棠脚步一滞，随即大步离开这间牢房。
看着她已经远去的背影，戚莘儿苦涩的笑了笑：“我又有什么理由恨你，是他喜欢你，不喜欢我，你又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我……”
琉玥回过头，看着那个失魂落魄，却在喃喃自语的女子，微微摇了摇头，随即走到了她面前。
“你也觉得我家小姐，这几年像是变了一个人吗？”
戚莘儿抬头看她，有些不理解琉玥这句话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琉玥走近她，靠近她的耳畔，轻轻留下一句话，在戚莘儿震惊的凝视下，她微微笑了笑，随即转身，落锁离开。
“莘儿姑娘可还记得，当年赦郡王的胞弟，秦徯？”
*
“正卿。”
见云棠自地牢出来，齐非塬赶忙迎了上去。
“你要是想替戚莘儿向我求情的话，那就不必开口了。”
云棠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似是旧人相见，让她有些久违的恍惚感。
“我倒是不知，齐捕快同戚莘儿……还有一段，旧时情谊？”
“……只是妹妹。”
齐非塬语气有些生硬，像是对戚莘儿这人有些不耐般。
但云棠却看的直摇头。
“齐捕快，看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更何况，她有喜欢的人不是吗？”
不等齐非塬反应，云棠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
她想到了什么呢？
哦，想到了几年前仲夏夜，她在云国公府后院看过的月亮。
那是一轮满月。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抬头看过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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