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侍卫传讯的时候，李悉彦刚刚安顿好那个小少年，想到如今小少年的人身安全极具不稳定性，他将人一同带到了停尸房。
“大人。”
李悉彦对着云棠拱手，看都没看矗立在一旁的薛议。
“我刚刚发现这尸身内里许是有秘密，所以叫你来印证一下我的猜测。”
“大人的意思是……全刨？”
云棠点头，指了指尸身侧脸的脸颊处：“这里全刨就好了。”
李悉彦点头，转身对着一旁的琉玥说了什么，琉玥听完，看了眼云棠，随即领着小少年离开了。
待全部准备好之后，李悉彦戴上手套，拿起一旁的刨刀，似是不经意的说道：“若是觉得血腥，可以回避。”
云棠笑了笑，并未作声，反倒是一旁的薛议，自李悉彦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怎么晴朗。
刨开尸身脸颊的伤口处，李悉彦拿起一旁的镊子，夹出一根细细的银丝。
“这是……”
想到一种可能，李悉彦手起刀落，接连刨开肌肤三层，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用银丝一层层的缝了起来。
针脚细密，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里缝了一处伤口。
“这缝合手法在我之上，而且这银丝……”
云棠凑近了看，只见那银丝如发丝般粗细，被李悉彦用镊子夹起放在托盘上，有着淡淡的光泽。
“这银丝不便宜，平常老百姓是用不起的。”
云棠点头，示意他继续刨，直到只剩最后一层，云棠叫停。
“停一下。”
李悉彦回头，等待着自家大人的下一步指示。
云棠仔细盯着刨开的那三层，内里肌理因沾着血液，颜色看起来有些泛红，但又同其他尸首不太一样。
“冲一下。”
李悉彦拿起一旁的盐水，对着刨开的的伤口冲洗一翻，只见血液被冲洗殆尽，原本沾染血液的肌理瞬间变得白嫩，但这位公主来自酷暑番邦，外表是健康的小麦色，却未想到……
“继续刨。”
云棠心中已然明了，但为了进一步证实，得刨开看看她的骨骼。
李悉彦仿佛也知道了什么，他轻轻割开仅剩的肌理，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骨骼。
“冰肤玉骨，真是极为罕见……”
李悉彦看着露出的骨骼，有些愣神，喃喃自语道。
“果然如此……”
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云棠紧接着对李悉彦说道：“检查一下她的骨骼，有没有损伤处。”
镊子挑起肌肉一侧，李悉彦仔细的打量着骨骼的磨损程度。
“上次验尸我竟是没有看出，她临死之前应当是试图反抗过，但外表又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口……”
“你怎能断定她一定就挣扎过？”
李悉彦抬眸，示意云棠看向一处，那里的骨骼明显凹下去一块。
随后他又将刀口划得更大了些，露出里面坑坑洼洼的骨骼表面。
“她的面部骨骼深浅不一，应是被人用重物攻击过，但从外面却看不出伤痕……”
“或许，你们不觉得，这些凹下去的表面，是被人打磨所致？”
薛议猛然开口，云棠两人皆抬头向角落看去。
“以前曾翻过先生的藏书，上面曾记载过，冰肤玉骨之人，不论面皮或是骨骼，亦是血液，浑身上下皆是众人趋之若鹜的宝贝。”
李悉彦蹙眉，虽是这样没错，可依着番邦人那自私虚伪的性子，会把这么宝贝的公主送来大樾和亲？
他抬头，与一旁的云棠对上视线，仿佛心照不宣般，两人默契的觉得，他们应是想到一起去了。
“许是番邦国主并不知晓公主体质如何？”
“不会。”李悉彦笃定道，“冰肌玉骨之人，在母胎之时，生母本人便会觉得腹中冰凉，月份越大，冷的越彻骨，直至诞下胎儿，才会得解脱，而这彻骨之冷，会转移到胎儿本身。”
“所以……冰肌玉骨之人，大多数会夭折，亦或是生母扛不住那彻骨的冷意，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李悉彦点头，这种人本是不常见，他做仵作这么多年，见过的也不超过三人。
若是如此，这起谋杀案，凶手是谁这件事，便又扩大许多。
“现在是谁也有可能谋害这可怜的公主了……”
薛议略显烦躁，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起了拳。
“薛议，不要那么紧绷着自己，我们时间足够，不怕找不出凶手。”
看出薛议情绪的变化，云棠上前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语气轻松，仿佛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着急的事。
“大人，我想对这句尸首进行全面的剖查，不知可否方便？”
李悉彦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须得谨慎。
“行，你找几个人把尸首搬进冰室去查。”
李悉彦应允，抬手朝来几个侍卫，抬着尸首离开了停尸房。
原地便只剩云棠和薛议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没有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云棠轻笑一声，像是嘲讽般开口道：“你最近真的令我有些失望了，薛少卿。”
“正卿……”
云棠再没有言语，轻摇手中扇，缓步离尘嚣，她本就不是那种会过多听辩解的人。
她不紧张吗？她紧张的，紧张的要死，比任何人都紧张，但她不能显露，因为她是大理寺正卿。
这是先生教给她的道理，那时的先生恐是早已决定放弃这正卿之位了吧，才会不顾男女大防，与她彻夜长谈许久。
“一旦你接下了这个位子，你要考虑的就不能是自己如何独善其身，你身后，还有大理寺的所有人，所有人的性命和未来，便算全压在你身上了。”
自先生离开之后，她接下正卿之位，就再也不是曾经只想着如何自保的云家嫡小姐云思卿，而是要考虑如何保住大理寺众人的大理寺卿云棠。
“小姐。”
琉玥从不远处走来，站在了云棠身边，一如往昔。
云棠笑了笑，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倒是一刻都离不开我。”
琉玥抿唇，想笑又强忍着，但云棠能看出来，她很开心。
“那小少年呢？”
“我丢给齐非塬了。”
“他愿意带孩子？”
“他愿意……他很喜欢孩子。”
不远处的齐非塬，看着眼前一脸鄙视的小少年：“……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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