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酩酊大醉
在巷口的小店，建东买了一瓶二锅头，他现在只想回到家把自己灌醉，这样就万事不想，这巷子黑漆漆的除了迎面吹来的北风摇动建东的身体，连个鬼影也没有。边走边喝几口酒，建东就这样挪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陈旧厌的房间，以前曾带给建东如家的感受，但现在那昏黄的灯光夹杂着窗台缝进来的寒风在墙上摇弋倒影幢幢，每个影子就象咧着大嘴嘲笑着建东，那风声就如放肆的笑声，一直在建东的耳边哈哈的讥笑.他的眼前灰蒙蒙，房间在他身边转动着，在那床头他仿佛看到小妹轻盈的站着，笑呤呤得看着他，但倾刻间，就被那晃动的灯光打散了，墙上只有他孤独的身影。
猛的灌了几口酒，建东感到自己如入九寒冰窟，从心底散出的寒冷慢慢在冻结着自己全身的血液，那痛彻心底的疼被慢慢的从深处升起，除了心痛就是心痛，全身没有一处地方不被这痛所控制.他的脑子昏昏然，身体如被挖空一样，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感觉在不断的加强, 心痛！那随意下来的酒如同白开水一样没什么任何知觉只是催化了那痛, 这痛深入心脏，贯彻全身。
灌完最后一滴酒，他随手把瓶子一掷，就一头扑在床上了, 捂着被子, 建东嚎啕大哭，他哭得那么伤心, 全身抖成一团在不停的颤抖.那肆意张狂的风声也被他的哭给吓跑了, 建东边哭边自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老天，你不公平！”他咆哮着, 眼泪就如泄闸的洪水姿意的汹涌。
他哭着喊着还不停的用手拍打着床沿。在这寒冬即至的时刻, 建东就如一只离群孤独的野狼在黑暗寒冷的旷野向上苍控诉着自己悲惨的经历。他边哭边吐，四周已悄然静了下来，他如堕黑暗无垠的深渊, 身子轻飘飘的一直下坠，下坠头痛欲裂，口中干渴难耐，建东睁开了眼睛，一缕金灿灿的阳光让他的眼睛不由得闭上了，歪了一下头，他再次睁开眼睛。
身上盖着的被子有股淡淡的清香, 不似他那熟悉的混杂烟味汗味的被子，他有点奇怪得抬起了头，房间干干净净，身上的被子花色朴素但干净篷松。
他向四周望了一望，似乎昨夜一切也没发生,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碗糖姜水，虽然有点凉了, 但建东还是一口喝了，那甜甜的微微有点辣, 一下就把他口中那干涸难过的感觉带走了，虽然头还有点疼, 人也没什么力，但建东还是挣扎着起来了。
窗户半开着，昨夜的寒风阴冷今天却化作了晴空日照, 那暖暖的阳光驱散了房间中的阴霾。“难道是小妹来过了？她回来了？”建东一下就惊喜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房东小心的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进来，他看到建东起来了, 就急忙把碗放在床头柜，“建东，你昨天可把我们二个老的吓死了，胡言胡语，还发着烧。”
“对不起”建东苍白的脸上顿时成了一块大红布，他低头象认错的孩子站在房东面前，“爷爷，真的对不起！”
“唉，你这孩子，昨天你奶奶和我都急死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二短，我们怎么跟你家人交待？以后就不要这样喝酒了。”房东平时一直是很少言语的，但今天一反常态，建东感觉这老人的善良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建东一时无法作答。
“趁热吃了吧，这是你奶奶才做的。”房东指了指那碗面说道。“侬呀，筷子勿乃（拿），就叫其（他）吃”房东奶奶风风火火的拿着筷子进来。
“建东呀，侬这小死西，自己勿想好好活，也不要害人家，侬勿想想侬这个样子，侬爷娘晓得要心疼煞了。”奶奶恨铁不成钢的对着建东就骂了。看到房东奶奶这个样子，建东一下脸涨成猪肝色了，他嚅嚅道：“奶奶，我只是难过。”
“好了，好了，老太婆, 你就少说几句了。”房东急忙圆场，“唉, 阿拉也是心疼, 噶好的一个小鬼自己做践自己。”房东奶奶气得跺脚说道。
“我跟他聊几句吧，老太婆你去休息一下，忙了一夜了。”房东催着房东老太太出去。“哦，建东，侬下次被阿拉看到个个样子，侬就不勿再住个里了。”老太太虽然带着怒气但她的眼神还是很慈祥。
“建东，趁热吃吧，”房东爷爷看着建东吃面，他缓缓的对着建东说：“我年轻时家庭成份不好，被打成右派在农场劳改，有二年大饥荒，我们也没吃没喝的，也没人能照顾，以为这辈子就完了，你奶奶一个人呆在上海被送回原籍，”
“没工作还带着二个孩子，都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唉，我们这辈的人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活下来就行了，说难听点，连猪也活得比我们好，我们是猪狗不如的活了下来，而现在，你们多有福气，社会这么进步了，机会也多了。”
房东爷爷顿了一下，他用眼神催促建东继续吃面，“唉，我们那个年代的苦难，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法想象的。”他平静的神情看不出一丝痛苦只有一种释然。
但建东依稀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那平静表面深不可及的沉重和不堪回首的往事，岁月的光阴让老人已经看透生命的本质，他可以平静安详的面对着过去。
“建东，我跟你奶奶一样认为那小丫头是个好姑娘，但你们没缘份了，那就算了，上帝既然让你来到这个世上，那么他肯定安排另一个女孩在等你，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们也算见多了生离死别了，有时以为少一人就是天塌下来了，其实不是的，多一人少一人地球照样转，能把自己活好就行了。”房东爷爷心平气和的对着建东说，看着他把面吃完。
建东知道昨夜的酒醉中的胡语乱言中让二位老人获晓了缘由。
“建东，听爷爷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老是沉浸在过去，等你醒过来，这一生也就没了。”房东爷爷看了一下建东，他的目光深邃，这话似乎就是他自己一生的总结，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小伙子，明天太阳还是一样升起的！。”
建东的心结似乎在慢慢的被解开，他感动的看了一眼房东爷爷，对方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建东，这老人平时沉默寡言，但今天的话还是给建东一丝触动，每个人在面临人生痛苦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是最悲惨的，但是，相比别人我们的痛苦在别人眼里也许是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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