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麒麟知道对那神智不清的女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叹了一口气说，她也只是几天才偷一个鸡蛋，我还是赔得起的。
队长睁大了眼：麒麟叔，这可不行！把你要赔死了——
他将烟嘴又含在了嘴里，额头上的抬头纹里都一丝农民那质朴而狡黠的“笑”：麒麟叔，你是不是有想和那女人在一块的想法？那女人还是能生的年纪；其实不光是本队的社员这样说，俺也觉得可行。才来跟你说一说。
黄麒麟惊讶地道，这可不行！这些人，我是没有那样意思的。
噢，队长耷平了眼皮，额上的抬头纹松了，说，那麒麟叔，咱们是集体主义，要听从大多数社员的意思，你要么将那贼女人锁起来，要么俺们就将她赶走了，你这一两天给俺个话。
黄麒麟一时默然。
队长站了起来：麒麟叔。那俺就先过去了，不打扰你给重阳弄这、噢，是算术吧——
他欠身伸手亲昵地摸了一下重阳的头，笑着说，再说你看，你不让重阳回避，他这会儿正噘嘴翻俺的白眼呢！
黄麒麟准备送他。
队长却又转身道，你看麒麟叔，俺这忘性，其实俺有自己的想法，却将俺的这句话却没有说。麒麟叔，其实你只要娶了那女人，不但还能给你生个娃儿，她也就能落户在庄里了，多多少少有些口粮够她糊口的。你想一想吧。 .
第二天傍晚，重阳放学回到了家。黄麒麟对他说：重阳，替爷爷给三队长回复个话，就说我答应了那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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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校长答应了成亲，村里的妇女们象做了一件大好事、取得一场胜利样高兴。但“胜利”了有的妇女却可惜——黄校长也是，为什么十几年前放着给他介绍媳妇不要呢，里面有那胸大屁股大能生孩子的。何苦呢。
日子选定了，过几天，阴历三月三十日。
妇女们烧了水，给那流浪女子洗了澡，水换了两遍才洗得干净。妇女们边给她洗边感叹，“她这洗完竟比俺的还白”“那当然，俺们整天风吹日晒的干活，她啥都不用干”“她也脑子里不装东西，没什么烦愁，不象俺们操心家里操心娃儿”“没洗前看她象快四十，洗完了一看也就三十四五”ﾫﾫﾫﾫﾫﾫ
时间定得很紧，其实并不仓促。因为并没有什么准备的——现实条件不允许，紧抓生产春耕也不允许，黄校长也要求。
黄麒麟要和流浪女子成亲的事情，并没有给儿子郭迎春说。 .
成亲的那天，黄校长家门上贴着剪得喜字，门外巷道上摆了两张桌子，两个村干部三个队长围一桌而坐，另一桌坐着些社员代表；桌上有茶水、香烟、瓜子、糖。大家嗑着瓜子喝着茶水说说笑笑。
黄麒麟早上让重阳照常上学去。重阳也不想呆在家里。他心里生着气，爷爷要娶这傻呆呆的女人，他是极不情愿的，难道以后要叫这傻女人.奶奶？
这几天，平常脸上总挂着笑容的重阳，现在也不见了笑模样，总是噘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这些天黄麒麟晚上教他功课，他还是依常听话；但黄麒麟看他脸上的表情。知他的想法。笑笑，也没多解释。
那个流浪女子这两日被安排到庄里另一户人家。中午，一帮妇女簇拥着布衣布裤那被打扮一新的流浪女子，来到了黄校长门前。
这帮妇女今天算娘家人，黄麒麟给她们一人发了一个包着一角钱的红包。
妇女们嘻嘻哈哈的都很快活。
村支书站了起来，讲了一番“要紧跟毛主.席的脚步”“听毛主.席的话抓革命促生产”和祝福的话。吩咐了那帮妇女们在给各家各户送个喜蛋后就来上工后，挥手对队长和社员代表道，走，上工了！
黄麒麟招呼那些妇女抓些瓜子和喜糖再去送鸡蛋；那些妇女们嘻嘻哈哈地往口袋里装着。
中午重阳放学回到家，黄麒麟已做好了三人的饭。重阳没有和那傻女人坐一个桌，他赌气端饭碗到了里屋，坐在床边吃。
爷爷特意为他留的一包混在一起的瓜子花生糖，本是他最爱吃的，他也装做视而不见。
爷爷让他吃完饭早去学校，去学校前到小土坡上，将那草棚打扫收拾一下。
重阳还佯装着生气。但爷爷给他口袋里装花生和糖的时候，他虽然低偏过了头，却没有拒绝。他心里有个小欢喜，爷爷毕竟是爱他的。生活还很以前差不多一样，爷爷是让那女人还睡在那草棚里。
他背了书包拿了扫帚出了门。
来到小土坡上，郭重阳推开了草棚半掩的木门，走进了这间他有好长时间未进的草棚——每次给那个流浪女人送饭。他都是放在草棚外边门旁的。
屋里一股臭味儿——想一想那个流浪女人住过的草棚，这也算是正常的。
他捏着鼻子准备打扫。可发现屋里基本上还算干净，占了屋子一半铺得麦草也干着也净着。重阳在屋角发现了那恶臭的秘密——屋角有二十几个鸡蛋，盖着厚厚的麦草。有的鸡蛋都放了好长时间，散发着恶臭。
重阳放下扫帚，屏了呼吸，连同那些鸡蛋上下的麦草，将它们兜抱了起来；一口气跑出屋。扔到了屋后的小树林里，算是给树木上肥吧。这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春日里小树林清新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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