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
“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她的手指在手边的茶杯上无意识地轻抚，“已经发生的事，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无论你喜欢还是厌恶，不管令你欢乐还是痛苦，总归是不可改变的。”
林夕寒怔然。
“那么在世间这些不停改变的事物中，又有什么是最容易改变，什么是最难改变的呢？”
“是什么？”林夕寒情不自禁地问。
“是人心呵！”她的语气听来像是在低叹，“人心若是要变时，任你使尽一切方法，它仍然要变；人心若是已经改变，任你用尽一切手段，它也不会再变回来。”
林夕寒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默默地咀嚼着这一句话，一时有些出神。
“若说与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真心，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说出来大哥也不会相信。但我入王府之前，他已有两位侧妃，这是事实，不能强求改变。他如今爱我，确是真心，倘若一日，真心不再，也不过是顺应了天地间万物皆变的道理罢了。”
“但梦蝶也会记住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曾经这样真心爱过我。梦蝶不求一生一世，不求朝朝暮暮，只求曾经拥有，如此而已！”
梦蝶说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向林夕寒举了举，浅笑不语。
林夕寒终于展颜一笑，也端起杯，郑重地向梦蝶举了举，一口饮尽。
正月十五上元节。仍然是好天气。
柳条还是光秃秃的，但想必不久便会抽出新芽。梦蝶倚着湖边一株柳树，看着一轮红日缓缓西沉，心想，今晚的月色必然很好吧？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她缓缓地吟。
“纵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身后有人轻轻地接下去。
梦蝶怔然转身，只见夕阳的光辉中，凌子墨长身玉立。霞光照在他身上，染着一层淡淡的金红之色，显得无限温暖。只不知，他们是否彼此寻觅了千百次的那个人……
凌子墨见无数柳条轻摆之中，梦蝶形似弱柳扶风，竟比身边的柳树还要婀娜几分。她背光而立，夕阳为她婷婷的身形描上了一层金边，脸上神情似喜似愁，一时看不分明。凌子墨只觉得她整个人轻飘飘的，似是阳光下一抹细雪，转眼便可能消融在这夕照之中，心头不禁一跳，上前几步将她揽入怀里。
“傻瓜，只求曾经拥有么？所以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不来？”凌子墨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轻轻地问。他那日一去不返，自己也觉得心中颇为不安。等问过了林夕寒，知道了她“只求曾经拥有”的那一番言语，心里不禁有些震撼。只觉得自己能够拥有她，是何其有幸的一件事！
“王爷难道不记得了？”梦蝶仰起头，似笑非笑地道，“关于您的事情，我可是一律不许过问的！”
凌子墨猛然想起新婚之夜的情形，自己曾经对她冷冰冰地说：“凡是涉及本王的事情，请王妃一概不要过问！”
那时自己的确对她防范有加，不想最后却还是彻底沦陷了。不禁苦笑道：“王妃这可是秋后算帐？”
梦蝶摇摇头，又轻轻倚上他胸膛，柔声道：“不，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蝶儿……”凌子墨哽住。
她却忽又俏皮地笑道：“你若以为我不问就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才是傻瓜呢！”
“哦？”
“你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紫画和林大哥每天都来向我禀报呢！”
“林大哥？夕寒？”凌子墨皱了皱眉。紫画是早就“背叛”了他，但是这个林夕寒，什么时候也和她混得这样熟了？
“是啊！”她却没有发觉他的眉头深锁，自顾自地说，“在这世上，真正诚心待我的人不多，他却是其中一个。”
“他诚心待你？那我呢？哼……”凌子墨语气中忽然有了一丝不悦。
梦蝶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一脸不爽快的样子，突然“扑哧”一笑：“子墨，你这是在吃醋吗？”
只见夕照之中，他的脸几乎不着痕迹地红了一红，随即立刻否认道：“笑话！哪有此事！本王为何要吃他的醋！”说着，松开揽着她的手，想逃似的要转到一旁去。
“你当然不用吃醋，我只是把他当做哥哥而已啊！”梦蝶却紧紧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胸前。
凌子墨身子僵了僵，终于还是又将她环住。
她又幽幽地道：“我一直想有个哥哥，能够保护我。你知道，我爹虽然有几房妾室，但弟弟妹妹们都小我许多，从小也没什么感情。娘亲去世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
凌子墨沉默了。
他把脸埋在梦蝶的发里，闻着她淡淡的发香，许久，闷闷地道：“不许和别的男人那么亲近……我会保护你……”
用过晚膳，等到月上柳梢之时，凌子墨让紫画捧了一套男装来。
梦蝶不解其意。
凌子墨宠溺地笑：“前几日不是说好要上街么？本王说过的话，自然要兑现。”
梦蝶大喜，当下进屋换了衣服出来。
她本身貌美绝伦，此时穿上青色襦衫，将一头长发束起，戴一顶白玉发冠，宛然是个翩翩佳公子。若论俊俏，竟将凌子墨还比下去几分。
凌子墨呆看了半晌，才悻悻地道：“我原以为你换上男装，必然不再那么显眼，想不到却更加出彩了。看来，带你上街，并不是个好主意。”
梦蝶嗔他一眼，乖巧地道：“你放心吧，我只管跟在你身侧，决不多出一声便是！”
因是微服出行，凌子墨没带随从，两人单独上了街。
到得街上，只见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花灯挂得满街都是，到处熙熙攘攘，花团锦簇。有玩杂耍的，有卖吃食的，有兜售小玩意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但更多是如他俩一样出来赏灯游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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