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揉了揉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腕，看着小虎正围着火堆忙前忙后的烤兔子，心中一暖。
他也知道自己和小虎在学堂和周大夫长大，自己的性子未免方正了些，小虎又淳朴，李红绸是怕他两的性子和其他人一起踏上学路会被人利用，才安排好了这一次出行计划，不然以李家家学所定，她恐怕还要学上两年才会真正踏上道路。
需知道李家家学在门庭中真正可称得上传世家学，许多族内子弟都无需踏上学路，只凭在族内由族老好好教导，便能成就超凡成为先生。
大量的先生又能反哺李家的家学，也是李家除了家族生意一直只做清谈学问，不入官场，否则李家恐怕早都成了楼城里第一大户了，何况这位可是李家长房唯一的嫡女，从小到大花了无数心思培养，偏生给培养出了这么个疲怠性子。
李红绸自小就跟着家里车队行走，十一岁才真正回到楼城老家好好学习，按她自己说的门庭里早就溜达了遍了。
小虎也是从小就在边境戍边，跟着军队数年迁徙一次，也就是方墨自己，真的从小便在楼城学堂长大。
最远也只是每年在楼城周边帮农户打理农田或者出城锻炼骑术便已经是自己生活圈子的极限。
虽然现在按照楼城的物价写写画画的规划了好多，也不知道实际情况是否真的一如自己所想的一样。
之前也正是因为有些羞怯，才会想和学堂内的同门一路往东而行，至少门庭中的那些情况自己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毕竟也是听到回来的先生们说了许多，暗暗记录下来，想来混迹个先生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李红绸这一顿不讲道理的操作之后，恐怕自己所记录的这些消息能有多少派上用场，就真的难说了，只是希望自己这些年学到的这些学识，能真的在学路上有派上用场的地方。
小虎选下了一个避风处，撒下了些驱虫的药粉，驱使着鼻青脸肿的大花猫在树丛里捉了三只肥美的兔子，就点起了火堆烤了起来，方墨在一旁边看边学，这些在城里倒是真没地方学到。
李红绸一直睡着没有醒来的样子，小虎静静在一旁守着，李家姑娘就是这样，一觉睡着就不知道醒，醒来了却又精力充沛的让人难受。
回头远望，青牛看着步伐慢悠悠的，但着实耐力惊人，早就将楼城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楼城方向的群山叠嶂里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星光闪耀，方墨微微蓄了蓄力，便卷起一阵狂风爬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峰，掏出一直挂在腰间的长剑。
他站定立身后，在略微有些幽暗的星光中，默默的开始挥剑，这是周大夫自小的要求，让方墨每天挥剑五百下已定心，少年从小时候用的竹剑，木剑到现在已经开始用学堂的铁剑。已经雷打不动的练习了十数年。
这挥剑的动作早已成为了习惯，平日里挥剑都是心如止水，今天却有些心烦意乱的感觉，第一次离家的些许惶恐和激动的心情卷上了心头，连挥剑的动作都被这份心意感染，有些走形，好在多年的习惯，姿势还是慢慢变得稳定了。
心中的复杂感觉渐渐随着剑锋的挥动变得安定起来，方墨完成后又稳健的打了一段疏松筋骨的动作，汗气蒸腾起来，才算清楚的感觉自己真的离开了从小学习长大的学堂，后面就要看所学这些，到底有能不能在这世上闯一闯了。
“挥剑而已，不用跑这么远的。”背后一阵幽幽的声音传来，吓了方墨一跳，回头一看，看到两团黑影蹲在旁边的石头上。
“说起来这些年没太细看，你这挥剑倒是进步不少，再也不像原来一样傻乎乎的只知道傻用力了。”
李红绸真是无论坐卧行立都是一股懒懒散散的感觉，从蹲着的石头上蹦了下来，瞬间又在石头上坐好：“怎么？想周大夫还是想学堂了？”
“被你看出来了呀，确实心里还是有些空空落落的想法，尤其还是这么突然被你给抓了出来，之前也不早点给我说下。”方墨长长吁出了一口浊气。
“以前对挥剑没有什么概念，今天才算真的有些明白了周大夫为何说这是用来定性的，红绸，你说你不成天骄再不回，认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自己给自己吹牛，说不定就做到了呢不是。
不过说起来到底怎么算是天骄来着，老听那些老学究左一句我儿又天骄之姿，右一句吾家儿郎不逊天骄半点的，说得我还真能混成天骄似的呢。”
李红绸对自己说的话倒是还有几分印象，没像之前常做的那样装失忆，她本来就是为了帅气才特意说了这么句话，非要说起来其实她其实连天骄到底算怎么一回事都没太弄清楚。
“我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都不清楚我哪儿会知道。
不过你倒真是心大，我自小没离过楼城，现在虽然有你和小虎二人相伴同行，但一想到不是和旁人一般的庭内游走，总还是有些忧心。”
方墨对天骄也未能有清楚的认知，他自小只在周大夫席间，不似李红绸常年辗转在多位先生门下，周大夫对这些也从来不曾和方墨说过，只是让他每日勤学不止，学文炼体。
“有甚好担心的，我家老爷子曾经说过，远近方圆皆由自身所定，你若是农夫，寸许农田便是天地，最远不过能行十数里，离乡数十里便觉得天各一方。
但你若是先生，楼城方圆千里五城八骏哪座城池不奉你为座上宾。
若你是大将，领兵千万，敢踏遍河山。
若你是大闲，整个天下都要赞扬你的德行本领，你走到哪里，都会有王上带着车队迎接，请问你的教导。
唯有自身不断成长，世间在我们眼中才会越来越小的。”
李红绸有些不知道怎么劝说这种离别愁绪，绞尽脑汁干脆照本宣科的将家中老爷子的一番说辞给照抄了出来。
“近乡亦觉远，原来是我自身不够强大吗？”方墨一阵自嘲，顿时觉得李老爷子果然是人生阅历丰厚，一句话便说出了根本所在。
“所以毋需担忧，周大夫比我们三个加起来还厉害。从小虽然是你侍奉得挺好，但其实更多还是周大夫的实力照拂着你，所以你还是先自己顾好自己吧少年。”
不知该说远还是说近的楼城学堂里，周大夫斜倚在软塌上，本想着如往常般拿起书卷喝上两口美酒入眠。
随手提起塌边备好的的酒壶准备饮尽，却看着已空的酒壶不禁哑然而笑：“果然是被小家伙给养懒散了，早些年明明会知道多备几壶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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