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骁嘴里叫着也想留下来，被楚喻按着脑壳一推又骂：“叫你走你就走聋了吗！”他才忿忿闭了嘴，跑到车上把小女孩拉下来，引起赵庆生那边的人一阵骚动，“车上藏了个失败体！”的低呼声此起彼伏。
“谁会开车！”方骁喊道，“都赶紧过来！”
赵庆生率先拉了那抱着哭闹不已的婴童的母亲过去，臭着脸一个一个叫着名字把人都骂了过来。
被拉下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女孩无辜地眨眨眼，又被方骁拉到路边一颗树下去。
方骁说：“现在有事顾不上你，一会儿再来接你，你就在这儿乖乖呆着，等着我们回来，听到没？”
小女孩迷迷糊糊点点头。
“就呆这儿，哪儿也不能去！”方骁再三告诫，“我们会回来接你的！”然后又急匆匆去安排研究所的那十来人，在一辆七座SUV大切诺基和一辆五座悍马里把刨去赵庆生等其他三人剩下的十三个给塞进去。
“陶姐，挤挤还能坐！”方骁满头大汗，回头吼道，“要不我们一起先回去吧！”
“只会将危险带回去，别提完成任务了，赶紧走吧你！”陶琤摆摆手道，正估算着距离和失败体行进速度，预测着碰面的大概时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回首，就看到路边树下那小女孩和另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蹲在一起。
“方骁，唐圆还在！把她带回去！”陶琤生气道，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把唐圆拎了起来，神色凶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向缩成一团的唐圆投去同情的目光。
唐圆眼泪汪汪：“我超厉害的，我可以帮忙，我不要走。”
任唐圆怎么可怜巴巴地求饶，都逃不过被扔进车里啪地被关在冰冷无情的玻璃窗后的结局。
“放心肯定会没事的，”驾驶位上的方骁努力安慰着她，也在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陶姐可是威名远扬的京都特别调查处的人，我自打进训练学校就听过她的名号，可厉害了，楚喻那狗东西也是学啥啥精，比黄鼠狼还贼，除了太苟就没别的缺点……”
他不安地唠唠叨叨了几句如梦方醒，赶紧颤着手驱动了车，待进入信号范围了拿无线对讲机调频道联络增援，呲呲的电流声复又笼罩在死寂无声的车厢上。
“没人？怎么会没多的人？城里不是都把失败体清除得差不多了吗！”
“的确是清除得差不多了！”对讲机那边吼道，“研究所那帮人见我们收拾好残局就跳出来捡漏抢物资！现在和我们对上了，还想抢我们的装备！就连之前我们救下的人都帮着他们，现在各路都被研究所的人拖着乱成一团！”
方骁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也想不明白。
研究所莫名其妙开始和警务司作对也就罢了，为什么普通民众就跟失了心似的跟着他们走？
“武器装备的积分很高……”坐在副驾驶的那位母亲抱着孩子声音低低地说。
“你说什么？”方骁回了头，瞪大了眼。
“我说，”那个年轻的母亲咬着失了血色的唇，勉强提了点声音颤抖着声线道，“研究所今早发布了一道新的积分项目，武器装备，很高。一颗子弹十积分，一把手/枪两百积分……”
“你们拿那个破积分又有什么用啊！都疯了吗！”
“两千积分可以在S城兑换新能力的运用手册。”她的眼睛蕴着难以言说的痛苦，涌出一滴滴泪来，砸落在突然咯咯笑起来的婴儿白嫩的脸颊上，“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工作，亲人，什么都失去了。想要活下去，必须自己强硬起来，换取生机……研究所这么说，赵哥也这么说。这是真的吗？”
“何大姐，你也别太伤心了，”后排有人闷闷说，“老关走了，你还有个儿子要养呢，得振作起来。管它哪门子正不正确，先给小关找奶粉要紧。”
方骁想骂什么又骂不出来。
伤亡统计数据昨晚他也看了。局面还算是控制得比较及时，警务司各个分局的警力也出动得迅速有力，饶是这样，也挽救不了整个县城的颓唐之势。
县城城镇登记常住人口二十五万人，农村登记常住人口四十万，而现在城里存活下来的七万六千三百余人，体感增强者三万九千余人，也就是说，牺牲人数十八万左右比上体感增强者四万人左右为九比二，约莫两三个家庭的代价才出得了一个成功者。
而那存活下来的，或者阴差阳错避开那场雨而活下来的，面对的绝大可能是整个家庭的覆灭，要一个人担负起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研究所啊。
方骁搞不懂了：“你们为什么不怪研究所呢？要不是他们作妖，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啊。”
“你知道什么，”后排那人没忍住插了话道，“我三年前就加入研究所了！研究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明天，那些失败体的淘汰是不可避免的代价，为了新的纪元，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方骁看了眼后视镜，激动反驳的那人目光炯炯，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衣服材质硬挺粗糙，手指呈现着长时间劳作后的变形。
“你加入研究所？三年前？”方骁一字一顿反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我，做装修的！怎么了，还不能为研究所做事了啊！”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直蹿上头发丝，方骁来不及思考，在失去联络的呲呲电流音中茫然地看向不远的县城入口处。
那里，又是一排影影绰绰的身影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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