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姻缘
“道长！救命啊！有鬼啊！”
主仆二人连滚带爬，呯呯呯的擂门。
得，我说什么来着。
“与鬼为友赋诗，携狐遨游登仙，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可是他真是鬼啊。”
“慌什么慌，你死了吗？”
“道长～”
门开了，露出道士似笑非笑的脸。
“道长你早知他是鬼？”
陈璟玉马上窜到了后面。他真怕一开门，传来道长幽幽的声音:
“你说的鬼，是我这样子的吗？”
张生一脸怅然的飘了出来，思及家乡父老，倍感难过。
难怪那剑会在自己面前悬停。
难怪道长说，嗯，看见了。
难怪他说鬼害不了自己。
因为自己已经死了啊！
“你可想清楚，可明白了？”道士问。
“是，道长。我想清楚了，三年前我进京赶考。不听山民劝阻，走了夜路，失足跌落山崖。陈兄见的那骸骨，想就是我了。”
只是到底有没有鬼呢？不不，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不是鬼呢？
“我愿送兄长骸骨归乡，风光厚葬，绝不食言！”
陈璟玉马上发誓，恨不得现在就能敲锣打鼓送走他。
万般愁绪，化成幽幽叹息。
“唉～”
原本无话不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兄弟这会儿一个长吁短叹，一个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我能摸一下你吗？”
什么？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要非礼我。
“有些好奇，我还没见过鬼呢。”
好在道士及时解围。
“鬼非人。托生幽冥，阴气凝身，怨憎聚魂，性寒。人和鬼处久了就会损耗气血精神，轻则消瘦生病，重责一命呜呼。”
“那我先前……”陈璟玉心想我也没感觉不舒服啊。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深深施了一礼。
“多谢道长！”
片刻后，道士闭目，感应到一个气息飞速靠近。
“有客至了。”
什么？
“是鬼！”
陈璟玉慌忙关上门。张生在殿外一阵乱飘，穿门而入。
两人大眼瞪小眼，躲了起来。
李余年无语，你可是鬼，躲什么躲。再说没准就是找你的呢。
时间不长。
一个窈窕的白影子，飘入了寺内。
叩门声响起。
“夜寒衣单。小女子离家，乞赐一地容身，躲躲风雨。”
李余年推开小窗，看见那妙龄女子瑟缩在门前。
窄袖小衣束鬟髻，轻点黛眉唇脂红。
少女听到响动抬头，雨湿了襦裙，乱了发丝，此时看来，竟有了十二分的颜色，惹人垂怜。
道士推开了门。
女子作势欲入，却被带鞘细刀横在胸前。
“道长……”
婉转千回。
道士无动于衷，他展颜一笑，不多不少，露出八颗牙齿，雪白璀璨。
“姑娘，我帅吗？”
饶是她经历过不知多少阵仗，也没见过这种开头的。现在的人，都那么直接吗？
“那，那，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不，姑娘，你误会了。我是正经人，不约的。”
这人有病吧。女鬼从故作娇羞中回过神来。你还别说，这道士果然是个帅的，气宇轩昂，眼如寒星。
只是你帅不帅和让不让我进来有什么关系呢？
“姑娘，我看你也是个靓女，”道士神情严肃，“此番开门，非为别的。须知吾辈潮流人，当引领时尚，主宰风流。”
“而姑娘这妆容、这衣着，是百年前流行的，已经过时了。”他接着说。
你啊，怕不是鬼吧！
……
“呯！”
大门在眼前合拢了。
可是我死的时候就是这打扮啊。女鬼一时呆滞，我死都死了，你还管我化什么妆？
做鬼好难！
她徘徊了会，再次敲了敲门。
那门霍然洞开。
“小小女鬼，我已经点明了你身份，眷恋不去，寻死不成？”长剑出鞘。
“道长，”女鬼伏地，“山中野鬼柳依依生性顽劣，三年前不慎害死一人，心中有愧。”
什么！感情就是你害了我。
张生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寻觅良久，奈何他道行微弱，只能在忌日那夜现身。罪过全在小鬼身上，道长若是需要鬼侍，小女甘愿服侍左右，乞放了张家郎归家。”
“哦，炼魂噬魄之苦，你可受得？”
女鬼魂体一颤，“受得。”
“从此再也难入轮回，可也晓得？”
“晓得。”
“既然如此……”
“使不得啊，道长。”张生冲了出来。
“怎么使不得？莫非你见此女貌美，想要收入帐中？”
“不，不是。”
“那有什么使不得的。”
“她虽然害了某的性命，可毕竟是无心之失啊，罪不至死。”
“她是鬼，已经死过一回了。鬼虽无心之失，人已魂断殒命。若你父母还在，谁来供养？若你父母闻讯逝世，罪责谁当？”
……
“小女子愿倾尽所有。”
……
“你可去魂体寄托的柳树上，取下一根带叶枝条。”道士吩咐道。
女鬼领命而去。
“真人竟然要送他们轮回往生，耗费法力牵引姻缘。这故事，我只在小说话本里听过。”
陈璟玉磨墨备纸，恨不能追随左右。书童打个哈欠，小郎君刚才有多怕，现在就有多热情。
李余年写下二人生辰八字，折成只蓬蓬船，夹入两片柳叶。让他们放入庙门外积水里。
陈璟玉跟着看热闹。
“真人，不会翻了吗？”
李余年白了他一眼，就你会说话。
那小船顺水而行，水洼里雨水奔涌，现出一个漩涡，纸船很快消失不见。
“我以法力护住你们魂魄，留下记忆。今夜且去拜见父母，约定来生苏醒后再见。你们觉得可以吗？”
“全赖真人成全。”
李余年设了香案法坛。这百年荒庙居然还能找到能用的供桌，也是怪事。
“我起法香三支祷上天。一告月老红线牵，二禀冥君轮回现。三祭后土丧葬官。”
“再燃神行符，召将听吾令。汝藏神风中，护持且急行。令出从云动，疾！”
道士施法，皆有灵验感应。两人手腕各多了个红绳系线，于是过来拜谢。
“道长，此地凶名在外，还请多加小心。”
“无碍。”
两鬼再谢过陈璟玉收敛骸骨之恩。旋风一起，消失不见。
陈璟玉看的抓耳挠腮。
“这就没了？这就走了吗？”
最后他眼神热切。
“道长，我能跟你学道吗？”
“不能。”
“道长，你缺个端茶倒水跑腿的吗？”
“不缺。”
“道长……”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里真没鬼？”
“没有。”
“呯！”大门关了严实。
外面传来书童幽幽的声音:
“少爷，你不好好求学，老爷肯定让你娶王家黄脸婆，我还会陪你挨板子。”
“哈，居然敢编排我。讨打！”
主殿里，道士笑了。
人间，真好！
这些年来，他常和妖魔打交道，几乎忘了自己在守护什么。
也罢，且去，且去。
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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