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人动手装茧子,金瓜想干涉,但是不敢,就看着翠翠,桃子伸手接下翠翠肩上的背篼,说道:“翠翠,你放心,是你爸爸叫我爸爸他们来的,你爸爸在码头上等呢。”翠翠道:“姐姐,我相信你们的。”黑牛听她这姐姐叫得跟亲姐妹一样,一边装茧子一边打量着金瓜,又回头看自己的干精,两厢一比较,难怪焦死人要跟他打亲家呢,干精才四岁都比金瓜高,而且,自己儿子虎虎的,金瓜简直憨得可以,像个癞冬瓜秧子。再把翠翠跟干精一比较,又觉得自己的儿子也不配,翠翠都比桃子高了耶。
这边,桃子一拉翠翠道:“相信我还不帮忙装茧子?快来,捱不得。”翠翠嗯一声就动手,手下不停,眼睛盯着桃子看看,又不时盯着黑牛看看,似乎要看明白这家子为何这样殷勤。桃子道:“翠翠,你晓得赵家码头有多远吗?”翠翠摇头道:“我只晓得首饰垭。”
桃子道:“差了三个来回的路呢,爸爸说,人太多,恐怕要到半夜才回来呢,我妈说,大人不在家,叫我晚上来陪着你,等你爸爸回来。”
翠翠道:“姐姐,我不怕的。”桃子道:“你是不怕,我妈怕,我妈说怕老癞子来欺负你。”
金瓜冒一句道:“他敢来,老子就敢砍他一刀。”黑牛黑子四个嘿嘿一阵笑,黑子道:“砍不得的,砍了老癞子,你要遭雷打。”黑牛瞪黑子一眼道:“小娃娃面前你也有得说?”黑子哪里还敢说,翠翠大了呢。
收拾好四台挑子,大人们一路出院坝,桃子道:“翠翠,你还要干什么活?我帮你。”翠翠道:“姐姐你真要陪我吗?”桃子道:“这还有假的吗?”翠翠一指干精道:“那,那他呢?”桃子道:“他?他是个坏蛋,叫他滚去陪金瓜。”翠翠看着干精,总感觉怪怪的,好像他天生跟自己就很熟,但感觉不出来到底哪里熟,他那个样子,说像四姐姐,又不大像,像三姐姐,也不大像,那眼神仿佛有点像父亲刘六爷,她在首饰垭那一回就觉得有点儿怪。
金瓜见到干精有点像见到贼一样,总拿眼睛瞟着他,防备着,好像他随时都有可能上了抠他的屁股一样,因为他的屁股上也有洞洞,赵干精就是个下流坯子。而干精很是看不上金瓜似的,总是撇着嘴藐视他,根本不屑和他一起。
四个小人收拾完院坝里的残余,翠翠本来有许多事要做,碍于有客人在,就打算直接做晚饭给客人吃,问道:“姐姐,今晚就在我家吃饭吧?”桃子道:“你煮啥子呢?”
翠翠想说她家有玉米糊糊,还大麦糊糊,小麦糊糊,但觉得太不上档次了,不配用来招待朋友,结果说道:“我舂点米,我们煮米饭吃。”桃子笑笑道:“我有一个好办法。”翠翠只当她嫌这饭不好,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道:“姐姐有好办法?”桃子双手往后一背,脸上蹦出一对小酒窝来道:“嗯哼,今晚姐姐教你做面条吃,要不要得?”
翠翠为难了,她家没有白面,拿啥做面条呢?桃子笑嘻嘻地道:“看我的。”说着朝干精招招手道:“回家拿面,还拿些香油来。”翠翠一听这个,更不好意思了,赵干精听说拿面拿香油,跑得比兔子都快。翠翠道:“那……那,姐姐,你就不怕嬢嬢骂?”
桃子笑得太阳花似的道:“哪会呢,我妈说,你爸爸就不是过日子的人,你在他家里只晓得干活,其他啥都不懂,专门叫我来陪陪你的,你想想,我拿点白面,她会骂吗?我妈从不舍得骂我呢!”
翠翠羡慕不已,吞了口口水道:“那,我们一路下坡去,我去挑一挑水回来,要不要得?”桃子就依她。翠翠挑出水桶来,叫金瓜看家,和桃子说说笑笑往山下去。
走下柏树林,上了大路,二人看见赵干精在秧田里折腾,桃子骂一句道:“你又在掏什么?我叫你回家拿面呢!”赵干精猛地直起腰来,手中举着两条黄鳝道:“姐姐,你看!”翠翠吓了一跳,直往后退。桃子却露出笑来,再不骂了,反而笑道:“莫怕莫怕,那是黄鳝,是鱼呢,煮面条好吃得很呢!我们今天晚上要打牙祭了。”翠翠道:“我感觉像蛇,这也能吃啊?”桃子笑道:“说你不懂,你真是啥也不懂,晚上吃的时候你晓得了。”翠翠轻啊一声,表示不可思议。桃子遂对干精道:“你在这儿陪着翠翠姐姐,不许吓她,等着我,我回家拿面去。”
走了桃子,翠翠看着干精手里死死钳着的黄鳝,那黄鳝抗拒而痛苦地扭动着,看上去蛇一个样,很是可怕,吓得她都不敢往井里打水去了。赵干精看她害怕的样子,把上手背到后面去,煞有介事地说道:“小姐姐不怕,不咬人。”翠翠听他叫小姐姐,感觉怪怪的,哪里小了,应该叫大姐姐才对,不过,好歹是姐姐,小姐姐也蛮好的。
打好水,上路来放下水桶,翠翠把扁担捧在臂弯里,看着干精道:“你快把它捏死了呢。”干精道:“捏不死的,它很滑,一松手就会逃跑。”翠翠道:“你真坏,这也抓,金瓜连一只蚂蚁都不抓。”
干精嘿嘿一阵笑,末了道:“我姐姐说我坏,你也说我坏,二爷爷就不说我坏,四伯伯也不说我坏,幺爸幺妈都夸我呢,就你们……哼!”翠翠抿着嘴笑,又问他道:“你妈就不说你坏?”干精撇嘴道:“她?跟老汉一样,嘴里说我坏话,等我把黄鳝抓回去,他们都吃得打哈哈呢。”
翠翠道:“我可没说你坏。”干精道:“你刚刚还说了呢!”翠翠无言以对,低下头去偷笑。干精弯下腰来侧仰起脸来望她,翠翠嗔道:“看看,你是不是坏?”干精歪歪脑袋,十分不解道:“你怎么要藏起来笑呢?”翠翠道:“谁藏了?是你坏。你才多大点儿,就这么坏。”干精不以为然,道:“我这么坏,你怎么不骂呢?”翠翠道:“我为啥要骂你,你个小屁蛋蛋,啥也不晓得。”干精道:“我不晓得?你晓得?你晓得为啥不敢骂小矮子?小矮子才真坏呢!二爷爷说,十个癞子九个怪,还剩一个郑学泰,是他外婆不栓裤腰带,陪送给他妈老汉的花铺盖。”
翠翠听不懂这意思,但感觉这肯定不是好话。不过,凡是骂郑学泰的,再难听也不奇怪,骂得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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