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委屈，老夫人却不为所动，甚至干脆说了句是，不止辛兆愣住了，就连魏斌都有些难以理解。
“你抱怨老身之前，可曾查过孙氏做了些什么？老身对你的态度，从孙氏母女入府时就已经很明确，栀儿是小辈，老身可以不与她计较，但孙氏不行，你以为老身为何要了染染在膝下亲自照料，一则是婉娘临终嘱托，二则是孙氏容不下她。”
“母亲定然是对她有所误会。”辛兆想也不想的反驳，“茹娘对染染的关心与爱护比我这个亲生父亲都甚，有时栀儿看了都会羡慕，下人们也都看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有容不下一说。”
“是吗？”老夫人笑了笑，掰着手指头给她数从小到大孙茹对辛桃做过的混账事，“五岁那年，婉娘忌日，孙氏在染染后面进去，之后祠堂着火了，她三言两语把过错推到先她一步出来的染染头上，你问都不问就给了她一巴掌，
她才五岁，没有娘疼，能指望的只有你跟我，她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与理解，等来的却只有你的一巴掌。”
“七岁，孙氏房中丢了根珠钗，说是她的嫁妆，染染已经懂事，也懂得处处回避她，是她硬要把人叫过去说话。”
“十岁那年，染染和她同时落水，你动动脑子想想就知道谁更有胜算，可你没有，直接把人关进只剩断壁残垣的祠堂，那时可是冬天。”
老夫人并没因为他露出的愧疚而停止，一直以来她都信奉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事情已经做下，现如今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她的声音一停下，书房内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辛兆如鲠在喉，从没想过在他看来温柔贤淑的女人会是母亲口中心里深沉的货色，更没想过他引以为傲的继女会产生想要长姐性命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开口打破平静，“母亲……想让我怎么做？”
老夫人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坐的有些久，又说了太多的话，难免又困又乏，体力精力都有些消耗过大。
“老身不想你怎么做，染染的一切也不需要你这个所谓的父亲来插手，她是老身一手带大的姑娘，从现在开始，只要保持相安无事即可，我不管你们在做什么打算，都不要打染染的主意，否则，豁出这条老命我也跟你们耗到底。”
说到最后，情绪已然有些激动，压抑着喉间阵阵瘙痒，招手示意荷香和林嬷嬷扶着她起身，这里的空气又闷又沉，她实在不想待的过久，哪都不如她那个小院舒服，临出门，老夫人留下了最后一番话。
“我也想染染了，让她回来看看吧。”
单纯只是看她，跟其他人没有关系，辛兆苦笑应是，让管家将欲言又止的魏斌送出府，独自在书房待了将近两个时辰，谁也不知他这段时间在想什么，做什么。
穆宁的消息更早一步送到辛桃手上，收到辛府的书信时，已经是午饭之后，得知祖母之事跟他并无关系，她的恨意也只是消弭了一点，但娘的事还未查清，恨意永远都无法彻底消除。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宋行水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给她取暖，右手还吊着绷带，他不敢太用力，只是小心翼翼隔着空隙给她挡风。
“我挂念祖母，自然要尽快回去，况且，他们已经盯上了湘思阁，我留下来一天就会给清河镇的百姓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你去封信给祁老，让他看看能不能从江氏镖局暂时抽些人出来，最好他自己能先过来一趟，清河镇的精锐不在，贸然离开我也放心不下。”
宋行水点点头，趁她想事的功夫把大敞的窗户关上了，越是冷的时候她越愿意靠在窗边吹风，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必须要慢慢给她掰过来。
“另外，仪姐他们很可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也要给他们留封信，等回来直接去找我们。”
宋行水再次点头，对她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将火炉烧的更旺了些，这才走过去后背倚着床畔，搂着她靠在怀中。
辛桃看不到他的表情，只以为他累了，抬手摸了摸他下巴上一圈的胡渣，扎手却也让人爱不释手，不会觉得邋遢，反而为他增添了许多的男人味。
“好好睡一觉，等醒了我们就出发，我的手已经不疼了，打上绷带不用吊在脖子上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宋行水就猛的抬起头来，微微歪着身子不错眼的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我听的不是很清楚。”
辛桃下意识摸摸鼻子，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甚至打起了退堂鼓，转而想到身处龙潭虎穴的祖母，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是大夫，断了的骨头你已经帮我接上了，又上了药，只要不用力就不会很疼，这样吊着我做事都会束缚很多，我答应你，在完全养好之前绝不擅动，可好？”
“不好。”宋行水态度坚决，“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连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就跟我说好了，你觉得我会信？”
“是真的不疼了。”
为了证明，辛桃还想把手抽出来活动活动给他看看，刚动了一下就被他强行摁住，只是曲起手指在绷带上点了点，她整个人立马不受控制的轻颤。
“这就是你说的不疼？”宋行水心有不悦，却还是细心为她把衣袖拉下，见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无奈叹了口气，拿出药来准备重新给她上一遍。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老夫人担心，可就算只打着绷带，你日日陪在她身边早晚也会被发现，既然如此又何必遮掩，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便是，老夫人知道你用心良苦，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你。”
“祖母年纪大了，我不想看到她黯然神伤，更不想让她躲起来偷偷掉眼泪。”
“会如此只能说明老夫人疼爱你。”宋行水捏捏她的小脸，“能把你教的如此通透，就算年龄再大改变的也只是外表，老夫人仍旧有颗七窍玲珑心，之前去看她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在她身边陪伴十几载，难不成看的还不如我透彻？”
辛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夸祖母和我呢，还是变着法的夸你自己。”
宋行水轻啧，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可说出的话就不那么认真了。
“自然是夸你和老夫人，毕竟我看上的姑娘，绝对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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