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司马衷的面前蹲下,抬头看着他问:“皇上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直接说出来给臣妾听。”
司马衷一愣,继而抿唇,颇为委屈地看了她许久。
潋滟伸手将韩朔的画像捡起来,暗暗吸了一口气,展开来问皇帝:“您还是怕臣妾喜欢太傅,是么?”
很久很久以前,小傻子就是这样说过的。那时候尚没人知道她与韩朔的事,这人分明是傻的,却问她一声“爱妃是不是也喜欢韩太傅?”
人虽然傻,心却很敏感呵。若是让他知道背后发生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他很好。”看着画像,皇帝闷闷地道:“哪里都好,现在连身体都比朕好,还能将爱妃抱起来。朕腿伤着了,连抱也抱不起爱妃了。”
潋滟心里一凉,丢了画卷,起身将皇帝给抱在怀里。
他看见了?今天在院子里,看见韩朔抱她了么?
心止不住地往下沉,潋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抱着他,柔声道:“皇上……皇上抱不起臣妾,臣妾不是还可以拥着皇上么?皇上的腿又不是不好了,以后定然还是可以抱起臣妾的。”
腰间的声音闷闷的,手却还是伸上来环住了她的腰:“可是朕不喜欢看别人抱你。”
潋滟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以后再也不会了,今天是臣妾要摔下来了,太傅才越了矩。皇上不难过了,臣妾以后……以后都……”
以后都如何啊?她没办法跟小傻子保证,她不再与韩朔有肌肤之亲。指甲掐得陷进了肉里,潋滟突然觉得自己很脏。无比愧疚和自厌的心情从胸口蔓延上来,条件反射地就要推开皇帝。
小傻子一惊,手忙脚乱地将她抱得死死的:“朕错了,爱妃别推开朕。朕只是说说而已,你别难过。我……朕以后不看就是了,不看就是。”
潋滟咬着唇,生生要咬出了血。她背尽了妇道,对她的皇帝是何其不公。现在反而要他来安慰自己。楚潋滟,你当真是有十条命都抵不过罪业!
两人都平静了一会儿,潋滟柔软了身子,司马衷也慢慢抬头来看她。
“咱们把今天的事都忘记吧。”她第一次笑得很难看,眼睛有些泛红,嘴角却抬得老高。低身将韩朔的画像再次拿起来,放到一边的桌上。
“哎?是要不记得么?”皇帝眨眨眼,乖巧地点头:“好的,朕都忘记了。爱妃,这些画卷是干什么用的?”
潋滟一愣,接着没忍住笑了出来。方才的阴霾竟然渐渐散去了,她拿起裴叔夜的画卷道:“皇上要选个人出来做匈奴公主的驸马。不过臣妾看也不用那么麻烦,好看的画像都往那边送就可以了,公主看上谁,便是谁,也省得皇上劳神。”
司马衷开心地道:“爱妃好聪明!那便将这些,统统送去好了。总有一个匈奴公主会喜欢,匈奴答应这次条件的机会,也要大些。”
她点头,接着贵公公就进来将画卷收走了。皇帝当真将方才所有事都忘记了似的,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什么刚刚的宫女太胆小了打翻了茶啊,外头休语似乎在教训宫人啊,说起来就是几炷香燃尽。
五日之期的第三日,韩朔终于有了些动静,私底下邀请了朝中的重臣,说是韩府的花开了,一起去饮酒赏花。
这些日子张术和毕卓一直在与各位大臣打交道,连楚将军那般严谨的人,也放下身段与人同乐了。拉拢人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对于这次的结果,潋滟心里也没个底。
韩府请客,自然是鲜有人不去的。大多态度中立者,都收到了一张请帖,被邀去韩府赏花,满怀愁绪而去者有之,欣然前往者也不少。午时刚过,韩府门口已经是车水马龙。
裴叔夜随着韩朔站在门口,晏秀、嗣宗、夏侯玄之类都来得挺早,后头还慢悠悠跟了一个江随流。
“江大人竟然也来了。”韩朔淡淡地笑道。
“承蒙太傅看得起。”江随流微哂,不紧不慢地道:“正好最近太过寂寞,有热闹,自然便是要来凑上一凑。”
裴叔夜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都是要好的兄弟,晏秀又是个玲珑人。对于江裴二人之事,他多少有些知晓。当下这情形,他立刻踏上一步来,带着江随流一边给太傅行礼,一边往里走。
“你的美人迟暮不在,今天就当几个兄弟聚一聚了。韩府修得精致,咱们先去转转吧。来。”
夏侯玄和嗣宗慢慢跟上,跟裴叔夜寒暄几句,便进去了。
花园里头站着的都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员,江随流还没踏进去,就听得一道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那到底是个皇子还是公主,也还不知道呐!祸从口出,话可不能太早说!哈哈哈!”
话虽然说得谦逊,语气却是带着十足的炫耀。江随流微哂,敢在韩府这般喧宾夺主的,怕也只有那一位了。
跨进门去,果然就看见高家老太师高仁厚正站在群臣簇拥之中,一张脸笑得开了花。
皇后身怀六甲,自然是该高家得意。只是这般张狂,难免就有些让人生厌了。
“怀着龙子的,也不止是皇后娘娘一个。这最后鹿死谁手,也还不一定。高兴得太早,后面难免闪着腰。”夏侯玄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声,扇子一展,挡住嘴,只留得一双美目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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