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请喝茶。”
右侧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长衫，面容严肃，倒是生得俊秀，也难怪世人常说程家出人才了，都说程家的儿女，都生得极好。特别是她素未谋面的相公——程文轩，早在她还待字闺中，就已经听见他的名号。那已经是被神化了的人物。都说无论他走到哪儿，都会让女子暗送秋波，男子自愧弗如。
眼前的这个她该称为公公的男人，紧抿着唇。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望着芸芸众生。就算他只是平视着她，可是当她走近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那种不容忽视的威严与绝对的权威。他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商界奇才，他的一句话，可以让整个商场风云变色。但由于他常年奔波在外，对家中之事，也知之甚少。
坐在她身边的女子，穿着就更加讲究了，正红色的外褂搭配着层层叠叠的黑色长裙。乌发全被高高束起，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乱，她同样在微笑着。和老太君给她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那笑容是淡淡的，没有亲昵，倒是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是她是有冷淡资本的，在整个程府，她才是她最大的障碍。
这个掌管着这个大院生死大权的婆婆，自然是不好对付了。
“公公喝茶，婆婆喝茶。”
先递上一杯茶给老爷，再他面无表情接下之后，就递过另一杯茶给夫人。
程老爷照例是封了一封颇有重量的红包，可是程夫人倒没有给红包的意思，不慌不忙地品下新妇茶的当儿，将她的这个儿媳上下打量了一番，从妆容，穿着，到举止，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后，才放下杯子。端出了长辈的架子。
“从今往后，你就是程家主母了，婆婆就送你八个字：勤能富家，俭能持家。以后，程家就交给你了。”
她交给她的并不是红包，而是代表程家主母之位的传家玉镯。众人只见她拉过沈如颜的手，露出她掩在袖子之下的白玉般的肌肤。还没明白过的沈如颜只觉得手上一凉，那玉镯就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腕上。
她只能低眉顺首地向程夫人道了一番谢，默默接下了程家主母这个本属于沈如诗的重担。
由燕儿扶着站起身来，这起起落落，她已经有些眩晕了，但还是努力是自己的面容看起来平静，走到左侧的女子面前。
这是程老爷唯一的妾室，按礼，她该唤她二娘。
这二娘就显得轻浮许多了，妆容就不消说了，衣裙的颜色甚至比她这个新妇还要鲜亮。只见她梳着时下最风行的偏髻。容貌倒是姣好，想必年轻时也是轰动一时的大美人。在她打量着这二娘的当儿，她也在打量着她，却连虚伪的笑容都省了，就像是她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表情甚至比刚刚奉过茶的老爷还要严肃。一双丹凤眼里面，闪烁着让人心悸的精光。
她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仇恨吧。
虽然心存纳罕，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奉了茶，并没有因为她是二房，而有丝毫怠慢之意。
“二娘，请喝茶。”
接过茶的瞬间，她倒是露出一丝微笑，却是满藏深意的，就像是狐狸看中了猎物，准备下手之前的笑容。
“恩，这新妇的茶，真是好喝。只是今天只能喝到这一杯，还是有些不过瘾。”
沈府的水一点不比这里深，这样的招数，她也不是第一回遇见了。不过是见招拆招而已，没什么值得费神的，反正这十八年，该学的，不该学的，她都会了。
定睛望着二娘，过了许久，才缓缓回话。
“一切的错都在如颜身上，二娘尽管责罚便是。”
以退为进在沈府可能不怎么好用，但是到这边来就不一定了。
沈如颜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同样的，她也很清楚二娘是个什么身份，若不是生得一个男孩，她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喝这杯新妇茶。算起来，她的地位，还没老太君身边站着的那四个丫鬟高。
一个姨娘该怎么拿当家主母开刀，她倒是想见识一下了。
“好了，红荷你少说两句，颜儿初来乍到，自然有许多不懂之处，以后慢慢教便是，何必急于一时。”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爷的一句话把本来还有些洋洋自得的二娘打回原形。一家之主都已经发话，她自然只得乖乖闭嘴。
“好了，颜儿也累了，让她回去休息吧。”
老太君杵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有她带头，众人也都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燕儿将沈如颜扶起来，这行礼还真不是人干的活，沈如颜一边暗骂着这些陈规陋习，一边只能忍着双腿的酸疼，借着燕儿的力站起身来。所幸脂粉够厚，才不至于让人看见她那些变化多端的表情。
望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一向不喜欢多愁善感的沈如颜也忍不住发出感叹来。
或许，程文轩不来是对的。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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