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纲迅速从妹妹脸上瞥过,也来不及停顿,从速追了他出去。
夜幕包裹下的草原,除了风喧嚣狂肆地挟着才长了寸许的牧草胡乱
摆摇倾轧的簌簌声外,静谧地仿若一隅被遗忘的角落,只有一弯清冷
的上弦月,凄凉地挂在头上。那月色,竟像是一抹被冻结了的灯火的
昏晕,凝在一处,团作一个诡异的曲度。
仓乱的马蹄忽然从某一点爆开,由远及近,无情地划破这寂静的黑
夜。一架普通的牧民篷车,车外四骑护卫,疾驰了一天一夜,速度丝
毫不见缓下。
月已西斜,从并不严丝合缝的车门照进来,均匀地抹洒在二人身上
。
泠霜身上多了一条羊毛毯子裹着,觉得较之前半夜的寒冷,已经好
了许多,人也似乎有了精神。
额吉娜原没有泠霜所想的那般心机深沉,相反,她几乎算是一个极
为天真的女人,爱她的家乡,爱她的亲人,爱她的丈夫……
就连泠霜都不敢相信,会有一天,会有一个时候,听着自己丈夫的
另一个妻子,说他们当年的事。
草原女儿一向大胆豪放与男儿无异。与中原女子的羞怯遮掩完全迥
异。
额吉娜说起当年的时候,脸上那种完全无法抑制的兴奋与怀恋,就
连泠霜也不知不觉被她感染了。几乎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听着她讲述
当年的故事。
美丽富饶的哲那耶斯里草原,美丽的小公主,英俊的少年,高头大
马,按着草原人的习俗,来娶他的新娘。
“你,见过……我……们的,嫁衣吗?”额吉娜神采奕奕地说着,
怕泠霜听不懂,还一边指手画脚地比划,指着自己的沿额一圈:“银
络子,从……这里,到这里。”
泠霜的脸隐在黑暗里,她听得很专心,看着月光里的额吉娜的脸,
皱纹都隐去了,侧面的剪影,高挺的鼻梁,深深的眼窝,她的五官很
深邃,这是高贵纯正的草原血统。她笑得时候,居然还保有少女那般
浅浅的梨涡,煞是可爱。
大半个晚上,她几乎将她与段潇鸣大婚当日所有的细节都一一列数
,边说,边骄傲地朝泠霜这边看看,那表情似乎在说:年轻时候的他
,你可没有见过呢!你们都没有见过!那时候的他,是我一个人的!
只有我一个人!
“你睡……了吗?”半天不见泠霜有反应,额吉娜遂问道。
“没有。”泠霜轻声浅答。
“你这个人……真,奇怪。不问我带你去哪吗?”
泠霜笑了,微微睁开眼睛,朝额吉娜看去:“我们不是去哲那耶斯
里草原吗?”
“你……真不怕?”额吉娜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为何要怕?听说,哲那耶斯里可是一片占地辽阔,水草丰美的‘
草原天堂’呢!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呢!”泠霜居然边说还边朝她眨眨
眼睛。
“若不是那小贱婢告诉我,我也不敢想,你竟然这般狠毒,连自己
的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也不知是恨极还是何故,额吉娜竟然一口
气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毫无赘仄。
“她告诉你是我自己喝的药?你便相信了?”泠霜边咳边笑,气息
紊乱,深深地呼吸,待稍稍平复,嘲讽地望向额吉娜;“你倒真看得
起我,当了我是那一枝独秀的女皇帝不成?”
额吉娜听得似懂非懂,却也不愿意多加理会,只是狠狠地攥紧了拳
头,防止自己太过冲动,而控制不住扑上去掐死她,只得恨声骂道:
“你这恶毒的女人!”
“我恶毒?”泠霜低低一笑,撑起了倒在车厢底板上的身子,复又
靠着坐好。拢了拢身上的貂裘,这是段潇鸣特意为她准备的,所以,
四月里了,她出门还依然裹着它,也幸好出来的时候裹着,不然,此
刻怕早已冻僵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我流产之后,段潇鸣并没有封锁消息
,而是直接由着你派亲信回都城报信给你父汗?你又有没有想过,为
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段潇鸣就已经布换好了关防,把你父汗完全
孤立,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你还有没有想过,为何在那么短的时间
里,所有的萨满,祝祷,和先知,都异口同声地将济古雅神的指示从
各地各部流传开来……你,难道都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迅速,太
过完美,完美地,就像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吗?”
泠霜不顾她惶惑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下去,虽然,这很残忍,但是
,这却是事实。往往,事实便是最能伤人的。
“你知不知道,每一回,那多放了一味料的安胎药端到我面前,我
都要不动声色地喝下去,是什么感受?你知道吗,我的孩子已经四个
月了,四个月,我每天喝一副药,就好像,那孩子在我面前,我拿着
一把最尖利的匕首,往孩子的身上捅一刀!喝药的时候,我都是笑着
的,喝药的时候,他都在我身边陪着我,看着我喝下去,他笑着看我
,我笑着看他……我不知道,第几副药的时候,孩子会没了手,第几
服药的时候,孩子会没了脚,又是第几副药的时候,孩子会没了命!
”
泠霜侧转过头来微微笑着,笑着看额吉娜因惊恐而睁得变了形的眼
睛。
“你……你……他……他……”额吉娜语无伦次起来,只能你你他
他地发着颤抖的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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