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张家男人过来管孙歪脖子借犁杖，才发现他家门窗大开。大院门口和屋门口的纸灰上，上面有无数的脚印儿，这些脚印都不是完整的，像是踮着脚在上面来回的走。
张家男人进屋后发现，孙歪脖子缩在墙角，嘴里不停流着哈喇子，就那么呵呵傻笑着。问他啥话，他也不回答，就是一直的笑。他的脖子使劲儿的扭向左边，比以前歪的厉害得多。
从那以后，孙歪脖子就疯了，饿了就捡地上的牛粪马粪什么的往嘴里填，渴了就接雨水或者在河沟里趴着喝。
有时，孙歪脖子不言不语，歪着脑袋看向草甸子方向，嘴唇不停地动，却不说话。然后就会突然跪在地上，拼命往那个方向爬，一边爬一边使劲在地上磕头，把额头都磕出血来。
这事儿村里人也没法管，那个年代，医疗条件也不发达，疯了就疯了，只能暗地里唏嘘或者感慨一下。
一个月后，孙歪脖子的尸体在草甸子上被发现了，死在小媳妇儿的坟前。他的手里紧紧抱着一团红衣服，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脸上带着笑，睁大的眼睛里却带着惊恐，他的嘴里塞满了土，鼻孔里也全都是，两只耳朵里都流出黑色的血，淌的满脸都是，场景看着很是诡异。
听奶奶把这些话说完，韩永道这才一拍大腿，说这就对了，小妮子遇到的脏东西八成和她有关。
村里死人和我遇到了小鬼，分别是大仙缠人惯用的路引和问路，那天晚上我在草垫子上看到一个红色身影，那是大仙开始现身了，在看路。
要是再过几天，等我身上的阴气聚集的够多，大仙就会亲自过来把我领走，真到那时，就算韩永道的师父在世，也没法把我救回来了。
韩永道说我身上的事儿和小媳妇有关，奶奶就很生气，说那会她生孩子时，奶奶还过去帮忙，怎么就这么不领情？
韩永道笑了笑，在笑时，他肉嘟嘟的眼珠子向上翻了翻，说活人会领情，等死了就不那么想了。而且在小媳妇上吊死后，奶奶劝说孙歪脖子，安慰他，这些都犯了阴鬼的大忌。
我说，韩爷爷，那我刚才梦魇时，碰到的那个红衣服，是不是就是她？
韩永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是她也不是她。他手里的那串念珠大有来头，叫做阴阳线，能沟通阴阳。把我送到那里之后，那白胖男孩和我就都被阴阳线捆绑在一起，所以不管我俩谁，都别想离对方太远，所以跑来跑去，我俩都会再出现原来的地方。
至于那红色衣服，不是大仙的本体，她平时会呆在阴气浓郁的地方，白天也不会轻易出来，因为要是被有道行的人发现，就会施法对付她。白天阳气重，对大仙很不利，一个弄不好，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韩永道推断，我看到的红色衣服只是大仙的手段，本想召唤小鬼回去的，碰巧发现了我，这才想要把我抓到大仙本体所呆的那个地方去。
我盯着他手腕上的念珠，心想原来这东西还这么神奇。奶奶赶紧问，说那接下来怎么办？你都说了，再过两天，她就要把我带走，是不是得早做准备？说来说去，奶奶是彻底信任了韩永道，把救活我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韩永道说，那是当然，不过你家男丁太少，还得从村里找一个年轻小伙子，跑趟县城置办些东西。
一听说要出村，奶奶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要说找个男丁帮着干些体力活，那隔壁王叔就是现成的。王叔王婶一家，和我们家关系很好，爷爷、我爸妈走后，就是他们经常帮着干农活，才让奶奶和我轻松不少。
只是，最近村里很不太平，有顺子他们的例子在先，谁出村谁死。这样的话，谁还敢出去？
韩永道就说，有我在不用怕，这次去县城肯定没事。我老瞎子就把这把老骨头放在这里，要是出村再有事，就拿菜刀剁了我。
奶奶和我都不说话，心里虽然向着隔壁王叔是最好的人选，不过村子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虽然有韩永道拍胸膛打保票，不过这事谁也说不准。
看到奶奶为难，王婶说话了，她说她去和家里男人说去。遇上事儿了，要是还没个出头的，那哪是老爷们该做的事儿？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她家男人真有个三长两短，王婶真要把韩永道拿菜刀剁了。
王婶这些话都是笑着说的，听着就像是开玩笑，我和奶奶都知道，王婶性格比有些男人都爽快，耿直利落可也说到做到。
奶奶就叹了口气，说正好中午了，王婶也别回家做饭了，就把王叔喊来，都在屋里吃。顺便把这事说说，要是王叔不同意，那就算了。
王叔是很憨厚的人，屋里屋外的事儿都听王婶的，既然她都点头了，王叔也没二话。
午饭时，奶奶本来说要杀只鸡，韩永道说小妮子身上的事情没办妥当，过早见血不好，而且农村人家日子本来过的就艰难，一年到头吃个鸡蛋都不舍得，就因为这事杀只小鸡，太浪费了。
王叔和王婶也说，奶奶养的家禽太少，要杀也杀他们家的公鸡。最近家里一只公鸡总不打鸣，蔫了吧唧的，看着像生病的样子，还不如趁着这会干脆把它宰了。
奶奶想了想，说还是算了，既然大家都不挑剔，那就粗茶淡饭对付一顿。大鱼大肉的没有，米饭还是能管饱的。
吃过午饭，韩永道就开始准备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他让我去取了菜刀过来，在他食指肚上开了一道小口子，然后直接就在黄纸上划着什么。
王叔我们都看不懂，奶奶见识多，觉得像是在画符。不过看着韩永道很严肃的样子，奶奶也不方便多问。
我歪着脑袋，凑在旁边看，看到黄纸上左右两道血红的竖很长，从上到下。在两道竖之间，又画有一团麻的乱糟糟东西，正中央是两个圆圈，看着就像是眼睛，不过里面没眼仁，显得很空洞。
等韩永道画好后，就折吧折吧，把黄纸折成一个小三角，用红线仔仔细细包裹上，又拿过旁边的水瓢，含了一口水后，向着三角型黄纸喷了一口。
我注意到，韩永道画完之后，他手指上的裂口就开始合拢，流出的那些血正好用来画这些东西，一滴都没浪费。而在喷水时，他眼睛翻楞的很快，脸色也苍白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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