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鹏市新兴宾馆，市区一家非常普通的宾馆。
406号房间，地上摆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宣传纸，刘振华和冯晓飞盘腿坐在旁边，看着发呆。
两人在交州下车后，正好遇上春季广交会。
花了一百元买了两张电子产品展馆的门票，进去收集了数百份产品介绍纸以及数目不详的名片，又不辞辛苦地背到南鹏市。
“飞哥，内地厂家的先放到一边。这些厂暂时先不要管它，我们先把南鹏和莞江的找出来。再分类，欧美、日韩的一类，台岛的一类，南港的一类。”
“好！”冯晓飞应道。
花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终于把近千份资料都分好类。
“欧美和日韩的先不管。他们有自己环闭的供应链，我们的东西，现在还看不上。台岛的也暂时放一边，他们电子产业发达，好一点的产品用欧美的元件，差一点的用日韩，再差一点用岛上的。我们想弄进去，几乎不可能。”
冯晓飞有点纳闷了，“华子，你这么一说，我们只剩下港资厂了。”
“还有民营工厂。不过不是所有的港资和民营厂都有机会。如果是OEM厂，也就是代工厂，我们也没有机会。它们的元件都是客户指定的，无权更改。必须找有自主品牌的厂。它们什么元件都可能用，只要质量有保障，价格有吸引力。我们有机会。”
听着刘振华一步步缩小范围，冯晓飞多了一些信心。这样有目标、有范围地找，总比无头苍蝇要强。
很快，两人找到了十来家合适的厂，再仔细谈论了一番，最后选定了两家各自觉得最合适的厂子。
冯晓飞选定的是飞燕厂，莞江的民营厂，做VCD机的，行业前三名企业。
刘振华选定的是伟利厂，南鹏的港资厂，做电话机的，号称是A&T、西门子、松下、朗讯等多家国外品牌的代工厂。
也有自己的品牌，远销全球。
“飞哥，说说你的理由。”
“飞燕厂是民营企业，它的产品市场也主要集中在国内，所以我们的按键容易进去。它一台机子上，用不少按键，分一部分订单出来，足够救活我们天峰厂。”
冯晓飞说完自己的理由，盯着刘振华，“华子，你为什么选这家港资厂？”
“飞哥，VCD机上的按键非常普通，很难体现出天峰厂的价值——国内别的厂还在做常规弹簧按键时，我们厂已经量产悬臂和微动按键。如果我们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选对方向，一头扎进竞争激烈的红海里，后面的路更难走。”
冯晓飞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挤进常规按键市场里，这东西谁都能做。我们靠低价抢到订单，别人也会降价跟进。天峰厂的优势不在常规按键，成本这块根本做不过人家。飞哥，价格杀到最后，我们肯定拼不过的。到那个时候，我们还要再救一次天峰厂吗？”
冯晓飞默然许久，“可是这伟利厂，不好进啊。”
“飞哥，难道飞燕厂就好进了吗？”刘振华反问了一句。
是啊，人家现在有稳定的供应商，凭什么换你们天峰厂的？你脸大吗？
“飞哥，既然都要攻关，为什么不直接选个正确的方向去攻关？”刘振华看到冯晓飞还在犹豫，知道他担心港资厂难度高，比飞燕厂难搞，于是补充了一句。
“飞哥，不如这样，我们先去试试伟利厂，要是不行，再去攻关飞燕厂。”
冯晓飞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伟利厂在南鹏市宝田区水岭镇，这个年代属于非常偏远的地方。两人又是查地图，又是打电话，费了一番功夫才搞清楚去那里的路线。
出了宾馆大门，两人沿着人行道，并行走去公交车站。刚走了不到两百米，冯晓飞被两位迎面走来的警察拦住了。
事情有点突然，刘振华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连忙又折回去。
警察接过冯晓飞的边防通行证，还有车票，仔细检查后，又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这才把证件和车票还了回去。
一转头看到刘振华，两位警察和气地点了点头，径直离去。
“为什么查我不查你呢？”冯晓飞很愤然地说道。
“因为我比你帅。”
坐上公交车，兜了一圈，来到上岗汽车站。去水岭镇的车还要等半个小时，两人就去车站商店买了两瓶水，四处逛了逛。
对面走过来两位警察，走得很慢，眼睛有规律地扫描着周围的人。走近来，一伸手对冯晓飞说道：“证件！”
“我的证件？”
“是的，你的证件！”
冯晓飞不敢置信，为什么又只查我的证件？
他心里有无数头草泥马跑过，偏偏又不敢发火，只能老老实实地掏出证件，给警察检查。
检查完后，冯晓飞收好证件，看着站在旁边一脸无辜的刘振华，已经无力吐槽——警察叔叔，你们检查证件也要看颜值吗？
我承认，我长得确实有点凶，可这个刘振华就是好人吗？
长得帅，就一定是好人吗？
一个小时后，两人在水岭镇下车。刚站稳，七八辆摩托车围了过来。
“老板，去哪里？
“伟利厂。”刘振华答道。
“两个人二十块。”
“这么贵，我还不如走着去。”
“老板，伟利厂很远的，走路要走一个小时。坐摩托车，十五分钟就到了。二十块两个人，真不贵。”
“太贵了！”刘振华一口咬定。
“那就十八块！”看到刘振华还在摇头，摩的佬开始内卷了，“十五块，最低价了。”
刘振华意动了，准备答应的，却被冯晓飞拉走。
“走下路又不会死。能省十五块就省十五块。”冯晓飞振振有词。
行吧，钱在你身上，你是大佬。
走过一个村子，路边停着一辆轻型货车，旁边树荫下坐着四个穿制服的联防队员，围在一起打牌。
中间一人无意间抬头，看到刘振华和冯晓飞，不由眼睛一亮。
看到他的样子，三个同伴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四双眼睛里全是贪婪，仿佛豺狗看到了大肥羊。
刘振华心里叫了声不好。
还没来得及拉着冯晓飞走另外一条路，四人带头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招手喝道。
“过来，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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