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瑞祥钱庄的查账日。
大东主福派双、二东主邹禁、三东主欧阳百忌以及十几位小东主的身影出现在钱庄内。
大掌柜福隆谄笑着带东主们进入地下库房，清点着库存银钱，心里终究有些忐忑。
二掌柜木颉面沉如水，显然已经准备好面对这命运的作弄。
竹筹翻飞，一个时辰内，满库房的数目已经清点完毕，锁门，回到大堂。
邹禁把所有数字汇总，最后一推竹：“珠宝首饰一千二百五十件，与账目相符；铜板一百九十万零八百五十七贯零三百二十一文，较账载短少二文；白银一百五十一万五千三百二十五两，较账载短……二万两。”
“这数目，大伙儿都认可吧？”邹禁将写好的文书推到桌上，各东主看了一遍，面色古怪的签字画押。
事实上，要不是得到库银被盗用的消息，他们还不会来查账，正常情况是半年一查。
虽然库里的银钱是多，可这并不是他们的，而是诸多主顾的，若是让外人知道自家存放钱庄的银子都被盗用了，不得哗哗的往外取啊！
“福隆，你怎么说？”即便是面对亲儿子，福派双也丝毫不留情面，一巴掌扇到福隆脸上。
做戏也要做全套，哪怕福派双早就知道儿子挪用了库银，甚至给他出招让木颉顶罪，但该打的还是一定得打，哪怕这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福隆捂着面颊，指着木颉怒吼：“二掌柜，你掌管的库房为何会短缺库银？”
按预定程序，这时候自然是该木颉认罪，自承盗用了库银。
然而，木颉却是咧嘴一笑：“大掌柜的健忘，这二万两银子，不是你前后共十八次，分批用白条提出去的么？”
一片哗然。
“你胡说！”福隆的心已经慌了，冲过去就是一拳。
“住手！”二东主邹禁拍案怒喝。
木颉吃痛皱眉，面上却是带着一丝狠厉的笑容：“之前你以我的家人要挟，逼我替你顶罪，可是呢，我也想明白了，替你顶罪，然后让别人住我的房子，睡我的妻子，打我的儿子，凭什么？”
“虽然我木家小门小户，确实比不了福家这样的大户，可是匹夫一怒，血流五步，想弄倒木家好歹也得崩口牙！”木颉霍然拉开抽屉，一匝白条显露在众人面前，“福隆”二字如暗夜明灯，明晃晃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福派双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白条狠狠一撕，满天纸屑飞落。
木颉抚掌大笑：“我木颉在福瑞祥钱庄干了二十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东主竟是如此卑鄙无耻之人，真是大开眼界啊！既然如此，我辞职！”
“不把二万两银子交出来，你走得了吗？”福派双双目喷火，怒视着木颉。
木颉轻笑着把目光移交一旁的各位东主，自邹禁以下纷纷低头，回避木颉的目光。
“认栽吧！福瑞祥，第一个字可是福！”福隆得意地狂笑。
没错，福瑞祥，正是因为福家独占了六成以上的股，第一个字才是福，而这也正是一众小东主对福家父子明目张胆构陷木颉保持沉默的原因！
木颉仰天大笑：“福大东主，你做事之前不核对一下真伪的吗？”
福派双一惊，俯下身子捡起几片纸屑查看了一番，脸色变得铁青。
大意了，八十老娘倒绷孩儿，这分明只是个拓本！
“东主，衙门来人，我们拦不住……”一个管事气喘吁吁的冲进来。
很快，厅堂里站满了衙役捕快，一个官员站了出来：“本官神都府司马包整，接到举报，福瑞祥钱庄大掌柜福隆盗用库银，带回衙门审理！”
“大人，这事是误会，没有人举报……”福派双赶紧站出来表态，要是进了官府，这事情就闹大了。
木颉淡然一笑：“不，有人举报，举报人是我。”
所有东主全部震惊了。
以为人家是可以任凭揉搓的面团，没想到瞬间变成铁板！
“冤枉，冤枉！”福隆被捕快上铐，拖出福瑞祥，发出杀豚般的嚎叫。
福派双痛苦地抚额。
这个犬子，还真是犬子，搞这么大动静是生怕主顾不知道福瑞祥出大事了？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各位东主，告辞。”木颉拱手。“所有印信、章子、待办事项俱在抽屉里，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这一次，即便木颉是孤身一人，即便门外还有不少的护卫，却再无一人敢出言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木颉扬长而去。
福隆的那一嗓子实在是太有影响力了，不过一刻钟工夫，福瑞祥钱庄的九成主顾都知道，钱庄出大事了，大掌柜福隆被神都府抓走了！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每个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自己存放福瑞祥钱庄的家底，会不会就此没了？
偏偏有神通广大之辈从衙门打探到了消息，福隆涉嫌盗用库银二万两白银！
消息以瘟疫般的速度传播，数目也从二万两以讹传讹的传成了二十万、二百万两！
如果只是区区二万两，福瑞祥家大业大，倒也承担得起这损失，可如果是二十万两、二百万两，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吹来的？
那么，尽快提取存银是他们必然的选择。
一个、二个，没关系，小意思而已；
十个八个，过眼云烟；
百个，福瑞祥的门内已经是乱哄哄一片了。
问题是，现在福瑞祥门外还有近千人！
虽然这些都是散户，数目不大，可架不住人多！
虽然总共才提了二万两银子，可掌柜心头却在打鼓，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能撑多久？
怕什么来什么，玻璃厂的鲁板带着一群膀大腰圆的工人，豪气的来到柜台处，将印信拍上去：“快点，玻璃厂十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三两银子，全部提取！”
玻璃厂的银子是能够轻易支付的，可是，玻璃厂引燃的挤兑风暴却才刚刚开始。
“大东主，库银只有不到一百万两了！”熬到暮色降临，福瑞祥钱庄终于关门，掌柜的急忙向东主们汇报。“小人担心，这股风潮恐怕要维持二三日，库银可能会出现空头啊！”
福派双挥手：“此事我与诸位东主自会筹备，你安心做好支付就行。”
待掌柜离去，福派双两眼现出一丝疲惫。
现今之计，唯有用股子抵押，求老对手财源钱庄拆借银子了，一个不慎可能那股子就要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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