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之中，一股传言愈演愈烈，渐而喧嚣尘上，让每一个师生看向祭酒邬重山的眼神都显得那么异样，邬重山只觉得哪里不对，偏偏自己没法察觉。
直到一个录事进了邬重山的公廨，神色有些慌张：“祭酒，出大事了！外面……”
焦躁到有些暴躁的邬重山霍然起身，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反了他们！”
怒气冲冲的邬重山如同红了眼的公牛一般冲了出去，只剩下那录事在公廨里嘴角抽搐，外面除了太学生在闹事，连教授博士、主簿司业都赫然在列，几乎大半个太学都强烈抵制，就算你是祭酒又能怎么样？算了，不管了，反正自己已经尽到心意了。
邬重山冲到太学讲堂之外，整个人如同一盆熊熊燃烧的炭火突然被浇了一江的冰水，身子从里到外一片冰凉。
事大了！
足有上万名太学生如云密集，打着条条横幅，“邬重山滚出太学”、“太学之耻”之类的让人血冲脑门的话接二连三，几名太学生义愤填膺的控诉着邬重山的种种劣迹。最让邬重山气血上涌的是，其中一个控诉自己的还是跟自己走得最近的！
但是！
仅仅是太学生还不足为患，助教、教授、博士、录事、主簿、司业全部冷眼旁观，在他们身后同样竖着一面“清太学”的旗帜，那就叫人不寒而栗了。
“胡闹什么？！！！赶紧回去上课！”邬重山色厉内荏的怒喝。
往日里，这话一出来，再多的太学生都得做鸟兽散，偏偏此刻竟无人理睬，从太学生到助教，全都听若未闻。
完犊子！
邬重山一颗心沉到了底，知道自己的祭酒宝座摇摇欲坠，怕是难以善了。
“你们欲待如何？”邬重山觉得嗓子干涩，说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格外刺耳。
司业史大德昂然出列，鄙视地乜着邬重山，仿佛在看一只野犬的排泄物：“太学是当世最高学府，无论师生都应修身、养性、立德，尤其身为师长更应为人师表。邬重山，你劣迹斑斑，收受贿赂是为无耻，意欲对付首倡降纸价的二贤庄纸店、陷害为广大士子谋福利的良心商家是无德！”
“邬重山，你不知道吧？太子殿下亲临二贤庄纸店，亲书‘大虞良心’，你居然不自量力想要对付人家？蜉蚁撼树！”平日与邬重山关系最近的主簿卢良跳出来，一顿冷嘲热讽，直接把邬重山喷晕了。
不，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太子手书“大虞良心”！
这意味着，二贤庄纸店背后已经站着太子这尊巨头，意味着邬重山的举动已经彻底的得罪了权柄日隆的太子，意味着邬重山的仕途已经到了终点，意味着邬家儿孙没有出头之日！
推金山、倒玉柱，邬重山一口老血洋洋洒洒的喷出，身子重重地倒了下去，溅起一地尘埃，却连一个扶的人都没有，完全诠释了“墙倒众人推”这句话。
……
东市的纸店，十文一张的活动依旧轰轰烈烈，三大世家的掌柜依旧心头滴血的陪着二贤庄纸店做活动，有苦不能说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唯有崔惊心眸子里偶尔会掠过一丝欣喜。
不得不说，家族里的联姻之策确实高妙，要不是有那么一位姑奶奶在背后使劲，怎么可能有对人家服软的机会，给出一定会给一条出路的机会？
至于郑索，不好意思，崔惊心已经拿他当了投名状，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二贤庄掌握着。拿去贿赂二贤庄的银子也是肉包子打狗了。
崔惊心的小算盘当然是打得不错，可王宗这家伙的眼力也不是盖的，很快发现了崔惊心的异样，悄然登门请教。
崔惊心也有点无奈，这家伙太鸡贼了，自己不小心露了点味就被他嗅到了。
“惊心老兄，江湖救急！再这么下去，我得完蛋！好歹我还是你堂妹夫，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王宗心急如焚的开口。
崔惊心品了口茶水，不紧不慢的说：“急什么，你又不是最该着急那位。太子为二贤庄纸店背书的事知道了吧？”
“不这样我还不着急！太子的背书，意味着几乎没人能动二贤庄纸店，意味着咱们再这么坐以待毙，真的唯有死路一条！”王宗恼火的一口吞尽盅里的茶水。
崔惊心微笑着放下茶盅：“王兄这是当局者迷，却不曾仔细想过，太子妃姓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宗狠狠一拍脑门子：“瞧这记忆，我王家明明背后有那么一尊大佛却不想着去烧香。对了，惊心老兄，这是应当跟太子妃求什么呀？”
“还能求什么，求人家给咱们留条活路呗。”崔惊心的笑容有几分苦涩。“当初我就是这么跟我家姑奶奶说的，幸好人家无心赶尽杀绝，已经答应了日后给咱们承接纸张的销售，但是价格不许动弹。”
王宗默然。这条件虽然屈辱，却能保证有一条活路，总比彻底完蛋强得多。
……
郑索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其他两家纸店突然加大了销售力度，明显是要把库存销售一空，这亏损的数目就大了啊！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都从郑氏进了两次货，崔家、王家却压根没有进货！
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仅仅是半个月时间，郑氏纸店就足足亏了二千贯钱，就是郑氏家大业大也足够心疼的，可看着崔惊心和王宗竟然没有心疼的意思，这就奇怪了啊！
郑索在二贤庄上下了大功夫，虽然没有明显的进展，却弄明白了纸坊纸店背后真正的主人是郎中巫恶，不由恶向胆边生，对付不了体量不小的二贤庄，难道还对付不了孤家寡人的区区一个郎中吗？
……
巫恶负着手在毒医馆里巡视了一圈，对烟儿医术进步之快大加赞赏，几句根本不值钱的话乐得烟儿精神百倍，俨然有种女主人为家操持的感觉。
金玉儿小小年纪，跟在烟儿身后脚步匆匆，不时还指点着身后那几个小丫头，很有点记忆中护士长的风采。
烟儿身后，几个少年男女认真的听着烟儿讲解病例，那勤奋好学的样子让巫恶微微点头，至少这样下去，毒医馆的扩张指日可待了。
几名穷凶极恶的衙役拿着铐子木棍冲了进来，为首一名衙役扬棍一指巫恶：“你就是毒医馆的巫恶？你的事犯了，识相的，跟我们走！”
医馆内一片哗然。
“有趣，这年头的骗子这么大胆？居然敢在神都冒充公门中人。”巫恶面带笑容，啪啪的鼓掌。“演技是不错，可惜连最基本常识都没有。除了捕快侦办大案拿人，其余衙役传人之前须自报衙门，说出传唤的理由，而不是这么含含糊糊的啥都不敢说明白。金一阳，去神都府报案，就说这里有人假冒公差。”
为首的衙役傲然掏出块牌子甩到巫恶面前：“看清楚了，这是刑部颁发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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