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之明雅恋

斧头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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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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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他们谈论的那个男人已孤独地往东边走去,直到他感到筋疲力尽,才四下打量着要找一个休息的地方。跟那女孩儿的分别让他的心情十分恶劣,他不愿走进一家小旅馆或是最差劲的住处。于是他走进一片田野,在一堆麦秆下面躺了下来,觉得毫无胃口。沉重的心情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秋日明亮的阳光穿过麦茬照在他的眼睛上,将他唤醒。他掀开工具篮,把他原本准备当做晚饭的食物当成早饭吃了;一边吃,一边翻看工具篮里剩下的东西。尽管所有的东西都必须自己花力气背着,他还是在里面藏了一些伊丽莎白—简丢弃的东西,像手套、鞋子,她写过字的纸片,诸如此类;他还在口袋里放了一绺她的卷发。看了看这些东西,他又把工具篮盖好,继续前进。

一连五天,亨查德一直把灯芯草工具篮背在肩上,在大路的树篱间穿行,灯芯草的鲜黄色引得农场的工匠不时地透过树篱往这边瞟过来,也就同时看见了这位旅人的头和帽子,以及那张低垂的脸,其上不住地摇曳着树影。现在他去的方向已经清楚了,是威敦—普赖尔斯,他在第六天的下午到达了那里。

一年一度的集市曾世代流传,一直在这座大名鼎鼎的小山丘上举办;如今这里却人烟寥寥,几乎空空荡荡。有几只羊在附近吃草,不过亨查德一在山顶驻足,羊群就都跑开了。他把工具篮放在草皮上,怀着伤感的心情好奇地往四下里看了看,最后找到了二十五年前他和妻子来到这里时所走的那条路;这块高地令他们夫妻俩都刻骨铭心。

“是啊,我们走的就是那条路。”他在确定了方位后说,“她抱着孩子,我在念一张歌谱。然后我们来到了这里……她是那么地忧伤和疲倦,我几乎没怎么和她说话,都怪我那可恨的骄傲和因为贫穷而产生的耻辱。之后我们看见了那个帐篷……它肯定还更靠近这边一点。”他又走到另外一个地点,这其实不是帐篷真正的所在之处,但是他觉得是。“我们走进里面,在这儿坐了下来。我面朝这边。然后我喝了酒,酿成了大错。她在跟他走之前,一定就是站在这个怪里怪气的地方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现在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她的啜泣声:‘噢,麦克!我跟你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除了受气就没别的了。现在我再也不是你的人了……我要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他在回首一段雄心勃勃的旅程时,发现自己在物质上的收获竟只能抵过感情上的牺牲,心中不免生出苦涩,而且又想到改过自新亦是徒劳,于是又多了些更深层的心酸。他很早以前就对这些事情感到后悔了;但是他用爱代替野心的尝试也跟他的野心一样溃不成军。他那受尽委屈的妻子用一个小诡计就挫败了他的尝试,那诡计如此简单,却又伟大得几乎称得上是一种美德。可有违社会礼法的这一切却生出了自然之花——伊丽莎白,这种因果也堪称奇特。他想要逃避生活的部分原因就是他看到了生活的矛盾——看到了大自然时刻准备着欣然支持那些不正统的社会礼法。

作为忏悔,他决定从这儿继续往前走,进入这片乡村的另一边。但是他还是不断想到伊丽莎白,想她所居住的地方。如此一来,他对继女的爱在一个方向上吸引着他,而厌世情绪则向反方向引导着他,于是二者相互抵消了。结果,亨查德没有一路沿直线离卡斯特桥越来越远,而是不知不觉地逐渐偏离了自己最初要走的路线;最后他像加拿大樵夫[91]一样,渐渐沿着以卡斯特桥为中心的圆弧游荡起来。每爬一座小山坡,他都要通过日月星辰勉强地确定一下自己的方位,然后在脑海中勾勒出卡斯特桥和伊丽莎白的确切位置。尽管他也笑自己羸弱,但他还是每个钟头——不,是每隔几分钟——都要猜猜她此刻正在做什么:她是坐着还是站着呢?是出去了还是回家了呢?直到想起纽森和法夫瑞,他们对自己的敌对情绪就像一阵寒风吹过湖面,抹去了她的影像。然后他就会对自己说:“你这个笨蛋!你朝思暮想的女孩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

最后,他做回了自己打草的老本行,如今这样的秋天正是这种活儿的旺季。他工作的地方是靠近过去的西部主干道的一座农场,那条路线是条交通要道,沟通着繁荣的新兴中心地区和偏远的威塞克斯地区。他选了这条主干道附近是考虑到,尽管这里距她有五十英里远,但比起那些距离只有一半却一条路都没有的地方,他实际上离她更近一些;他太想了解她幸不幸福了。

于是,亨查德发现自己不偏不倚地又一次站在了二十五年前站过的那个地方。表面上看,已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重新起步,他能够以全新的眼界去超越他心智尚未完全定型时的成就。但是众神为了将人类改善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精心设计了一套横亘在人们面前的机制:做事的智慧与做事的热情往往成反比。这世界于他来说只是经过粉饰的画面,他已无意再次踏入竞争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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