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夫瑞交代过他的女管家，说要把他那些箱子和别的行李都从现在的住处搬到卢切塔家去。这活儿并不重，但是善良的女管家几个小时之前才刚刚通过简短的信件得知这个消息，因此免不了惊讶地慨叹几次，导致活计频频被打断，严重阻碍了搬家的进展。
在离开布列第港前的最后一刻，法夫瑞像约翰·吉尔平[68]一样，被重要的客户耽搁了行程。哪怕是在那样的特殊情况下，他也是不肯冷落客户的。另外，让卢切塔自己先回家也有些方便之处。家里那边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事，也只有她最适合先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室友，同时准备好让自己的丈夫搬过来。因此，他雇了一辆四轮马车，把自己两天前刚刚迎娶的新娘送回家，告诉她自己晚上大概几点回家；而他要到几英里外的乡村去看些货，也就是一些小麦和大麦。这就是她在他们分别四个小时后跑出去迎接他的原因。
离开亨查德后，她尽了很大的努力才平静下来。唐纳德就要从他现在的住处搬到高地大宅来了，她也准备好迎接他了。让她非常有动力去做这些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觉得，不管以后会怎样，反正现在她终于得到他了。她到家后半个小时，他走了进来。她看到他后，心里涌起一股欣慰的喜悦，看那个高兴劲儿，倒好像他们是分别了一个多月一样。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还没有做。”讲完遭遇公牛的事后，她认真地说，“我还没跟亲爱的伊丽莎白—简透露我们结婚的消息。”
“啊，你还没说？”他若有所思地说，“在从粮仓回来的路上，我载了她一程；但我也没告诉她，我还以为她可能在城里听人们说过这件事了，也许她是因为害羞之类的才没有对我表示祝贺。”
“她不太可能听说。但我会弄清楚的，我现在就去找她。唐纳德，你不介意她还跟以前一样跟我住在一起吧？她很安静，很谦逊。”
“哦，不介意，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法夫瑞回答，可能他心里也有点尴尬，“但我不知道她介不介意？”
“啊，太好了！”卢切塔高兴地说，“我相信她会很高兴的。而且，可怜的人儿，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啊。”
法夫瑞看着她，发现她并没有怀疑她那位矜持的朋友也怀有秘密。正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反而更喜欢她了。“你就完全按照你的意思跟她商量吧，”他说，“毕竟是我搬到你家了，不是你搬到我家。”
“我要快去找她，告诉她这件事。”卢切塔说。
当她来到楼上伊丽莎白—简的房间时，伊丽莎白已经换下外出时的衣服，正在看书。卢切塔马上发现，她还没有听说那个消息。
“我还没下去看你呢，坦普尔曼小姐。”她天真地说，“你刚才被吓着了，我想去问问你有没有恢复过来，但我发现你有客人。我很好奇，外面的钟声是为了什么事？还有乐队在演奏。一定是有人结婚了，要么就是他们在为圣诞节演练呢。”
卢切塔含含糊糊地说了声“是啊”，然后就坐在这个年轻女孩身边，心事重重地看着她。“你是个多么孤独的小人儿啊，”她说，“从来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周围的人们都在津津乐道些什么。你应该出去，像别的女人那样拉拉家常，那样你就没必要问我这种问题了。嗯，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伊丽莎白—简说她很高兴，洗耳恭听。
“说来话长。”卢切塔说。她很想向身边这个若有所思的女孩解释清楚自己的行为，可是每多说一个字，她都愈加清晰地感到，要解释得令人满意，实在是太困难了。“你还记得吗，前些日子，我跟你讲过一个有关良心的两难之境——关于第一个恋人和第二个恋人的那个故事？”她三言两语地又讲了一遍那个故事的开头。
“啊，对，我记得，是你朋友的故事。”伊丽莎白不动声色地说。她凝视着卢切塔的眼睛，好像要从中捕捉最真切的变化。“两个恋人——之前的和新认识的，她非常想嫁给第二个，但又觉得应该嫁给第一个；所以，她无视正道，择恶以行，就像我刚刚读到的诗人奥维德[69]的诗句：‘目望正道兮心知其善，每择恶以行兮无以自辩。’”
“哦不，她根本没有择恶以行！”卢切塔急忙说。
“但是你说过她——或者我可以说就是你吧——”伊丽莎白不再兜圈子了，“从道义和良心上讲都应该嫁给第一个人吧？”
卢切塔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了，她涨红了脸，来回走了几圈，又担心地问：“你不会跟别人讲吧，伊丽莎白—简，对吧？”
“当然，你不让我讲，我就肯定不讲。”
“那我告诉你，事情比我讲的故事还要复杂——事实上是还要糟糕。我和第一个男人是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凑在一起的，我们当时觉得我们应该结合，因为外面已经有很多人议论我们了。他以为自己是个鳏夫。他很多年都没有他第一任妻子的消息了。但是后来他妻子回来了，所以我们分手了。那女人现在去世了，当丈夫的又找上门来，跟我说‘现在可以实现我们的目标了’。但是，伊丽莎白—简，这一切相当于是他重新来追求我了；因为从那个女人回来的时候起，我就从原来跟他的关系中完全解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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